义庄那扇歪斜、布满虫蛀痕迹的木门,被一个佝偻着背、穿着油污发亮破棉袄的老看守推开。
一股更浓烈的、混杂着霉味、廉价松香和若有若无腐败气息的阴风,猛地从门内扑了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秦…秦仵作…”
老看守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浑浊的老眼在灯笼昏光下畏缩地看了一眼秦莞,又飞快地瞥过她身后气势迫人的燕迟,喉咙里咕哝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您…您要看的,在…在最里头那间停…停尸房…湿气重…小心脚下…”他侧身让开,指了指黑黢黢的里间。
秦莞微微颔首,提着灯笼迈步而入。
燕迟紧随其后,玄色的身影几乎瞬间融入义庄内部更深的阴影里。
停尸房不大,四面土墙斑驳,墙角结着蛛网。
几盏豆大的油灯在墙壁的灯龛里摇曳,光线昏暗得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空气冰冷粘稠,那股挥之不去的陈腐气息更加浓郁,混杂着一丝新近的水腥和一丝极淡、却异常刺鼻的苦杏仁味?
房间中央,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覆盖着一层粗糙发黄的白麻布。
麻布下,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湿漉漉的,麻布边缘还在缓慢地向下滴水,落在泥地上,积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
秦莞将灯笼挂在门旁一枚锈蚀的铁钉上,昏黄的光晕稳定了些许。
她走到木板床前,没有立刻掀开麻布,而是先俯身,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苦杏仁味。”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停尸房里响起,清晰而冷静,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很淡,被水气和尸臭掩盖了大半。”
燕迟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锁定了麻布下的轮廓。苦杏仁味……那是剧毒氰化物特有的气味。
他的拇指在刀镡上重重一按。
秦莞戴上素白的手套,动作利落而专业。她伸出手,指尖捏住白麻布的一角,手腕沉稳地一掀。
麻布滑落,露出了下面的尸体。
一具男性尸体,泡得肿胀发白,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灰败感,如同被水浸透的劣质宣纸。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和肿胀的脸颊上,五官被泡得模糊变形,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暗色的牙龈。
他穿着普通布衣,浆洗得发硬,此刻也湿透了,紧紧贴在浮肿的躯体上。
最触目惊心的,是脖颈处。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斜斜地横亘在肿胀发白的颈侧。
伤口边缘皮肉翻卷,边缘呈现一种奇异的、被水泡过的灰白色,但创面深处,隐约能看到肌理被利器整齐割断的痕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力施为的明悟也措手不及。
伤口周围,还有几道深浅不一、方向杂乱的划痕,像是挣扎中被什么东西刮蹭所致。
“利器割喉。”秦莞的声音没有波澜,她俯下身,凑近那道致命的伤口,目光锐利如鹰隼,“创缘整齐,深及颈动脉。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