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墨兰病好了重回学堂，长柏默默递过过来她这几天落下的功课。

“多谢兄长记挂，这些天我让哥哥帮我带功课他总是不答应。” 墨兰细声细气的说，脸色憔悴，身姿娇弱，看起来似乎真是病了一场。

长枫白净的小脸有些讪讪，反驳道:“也就几天能拉下多少功课，父亲也说了让你好好养病。”

齐衡温言道:“墨兰，生病了确实好好歇息，不应该再耗费心神，功课等身体好了再补也来的及。”

明兰看了看身边衣着鲜亮的如兰，又看了看被众人环绕着关心的墨兰，低下了头。

从前她小娘总说她和两个姐姐不一样，她们一个有尊贵，一个有体面。她一直不服气，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为什么不能比？家里姐妹四人两嫡两庶只有她一人过着窘迫的日子，这让她如何甘心？

可她只能甘心，她小娘虽然生的貌美但却不愿意争宠。在知晓自己日子之所以过得那样艰难，除了大娘子忽视和林噙霜排挤外，还有小娘补贴娘家的缘故，她第一次毫不顾忌对小娘发泄了她的埋怨。结果小娘肚里的孩子没了，听说是个男孩她后悔极了。若是有个弟弟，她和小娘就是日子过得艰难将来也有个指望。

原来在扬州，小娘虽然不得宠但父亲偶尔也会来小娘院里几回，可自从到了汴京，小娘成了彻底的透明人。她一个没有什么依仗，不得父亲喜欢庶女，倘若自己都不为自己出头争气，还有谁会理她。

所以她就私下去讨好祖母，祖母也从不拒绝她上门还安排她读书。她一直以为日子就能这样过下去，可小娘却说她没有明确养在老太太身边便什么也不算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小娘也为她计了。如今她养在祖母那里才知道小娘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跟着祖母过日子并没有预期的清苦，虽然是关起门来低调过日子但吃的好穿的精细，祖母私下还教了许多东西。

明兰都明白倘若她因为跟在祖母身边就心高气傲起来，那小娘的牺牲就会白费，所以她还是得安分守己，小心谨慎。

庄学究看着明兰很不像样的功课，但念着她刚没了生母也不没有说重话，只是让她回去多抄几遍书。明兰喏喏的答应了，倒是如兰看着明兰受罚很是高兴，她终于不是垫底的了。

回屋路上，小桃红念叨着:“也不知道四姑娘那么用功做什么？我要是生病了就只想着怎么吃好喝好。”

“四姐姐性格要强，向来不甘落在人后。况且父亲，庄学究都时常称赞四姐姐聪慧，她便是想轻松也轻松不了。”

明兰一边给小桃解释，一边在内心告诫自己祖母并不喜欢四姐姐这般掐尖好胜，卖弄才学的样子，她往后要敛去锋芒隐藏聪慧。

“六妹妹！”

明兰看着拦住自己的齐衡:“元若哥哥？”

齐衡指了指不为手中的食盒:“这是扬州供上的果子，说是每年夏日里才有，这批冻在冰窖里，冬日里吃也是个新鲜。”

不为将食盒打开给明兰和小桃看，小桃道:“姑娘，是菱角，以前夏日你最爱吃了。”

齐衡听言示意不为把食盒交给小桃:“六妹妹，我想令堂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太过伤心。”

明兰看着离开的齐衡叹口气…… 之前她是跟着如兰叫齐衡元若哥哥，后来知道墨兰一直称呼齐衡小公爷就想改口又觉得太刻意了。

她们从小就被长辈就会若有若无的灌输婚嫁理念，如兰对齐衡的好感很明显， 硬说如兰把当兄长亲近她对齐衡没有什么想法的那才是矫情。

齐衡家世显贵俊美出众，待人宽厚随和，一副温和性子。但就是太好了，好到墨兰都不敢有想法，她又怎么敢有什么奢望呢。

“小公爷怎么突然叫姑娘六妹妹了？” 小桃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不过小公爷人真好，还特意拿吃食来安慰姑娘。”

“小公爷只是觉得我可怜罢了。”明兰失落道：“况且也只是一些吃食不代表什么，前不久四姐姐生辰小公爷不还送了她灵飞经。”

小桃催促道:“五姑娘为了这事不高兴了许久，可谁让四姑娘字确实写的好。要是再知道小公爷还给姑娘送了零食那还了得。字帖不能分，零食可不够分，咱们快点回去吧。”

“小公爷真的注意到了明兰？”林噙霜一件半新石青色绣白玉兰花地缎面小袄，头上簪了一支镶蜜蜡水滴状赤金钗，半靠书桌旁上，眼睛紧紧看着写字的女儿。

墨兰不以为意，继续临帖写字，口中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林噙霜神色有些不定，良久才道:“还真是没想到卫恕意那般假清高的样子，居然有这样一个会装可怜的闺女。”

墨兰取笔蘸墨，回想往事果觉如此，不觉微笑，道："确实"

前世上学时她不明白齐衡为什么会对明兰另眼相看，总不能是因为她笨吧。

如今想想齐衡连一个兄弟姊妹都没有，而平宁郡主对于一切可能成为她儿媳妇的女孩子严防死守；进了盛府读书之后，在平宁郡主日夜灌输男女大防理念之下，齐衡自然对打扮的如花似玉，心思昭然若揭的她和如兰坚定的保持距离。

而明兰最初在他眼里就是懵懵懂懂，十分单纯可以接触的小妹妹，这个妹妹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还经常被两个姐姐欺负很是可怜。

世人都有爱美怜弱之心，明兰有一副好相貌，又有她和如兰在一旁对比着，在齐衡眼里可怜小白花的形象就一直稳得不能再稳。随着年纪的增长，对异性的好奇也在增加。所以齐衡慢慢的也不再单纯把明兰当妹妹看。

对齐衡有意，各种示好的女子太多了，齐衡根本不稀罕。反而明兰对他躲躲闪闪，与他而言自然是明兰更有趣稀罕一些。

想明白了这些，墨兰只是觉得可笑，原来前世她和如兰从小就是明兰陪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