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枫搓着手,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朝墨兰凑近了些:“妹妹,方才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还陪坐了好一阵子。你也晓得,我在不在家没什么区别,我那边早约好了事情,眼看时辰快到了。你看——”
墨兰冷笑一声,抬手示意他到一旁去:“你少糊弄我,乔九那帮人一年能折腾出十几场诗会,哪次不是吃喝玩乐、凑热闹?听说最近还开始叫歌舞助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长枫一听这话,立刻紧张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的好妹妹,这种话你从哪儿听来的?”他干笑了两声,“我就看看,欣赏而已,真的只是欣赏!”
墨兰懒得跟他纠缠,挑眉打断:“刚才是余老太太的话,你听见没有?”
长枫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听见是听见了,可我又不会牵线搭桥、保媒拉纤,再说了,我身边也没个合适的人选……”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自嘲,“我那些朋友,整天花天酒地的,别说入不了余老太师的眼,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成器。”
墨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你!”
“我?”长枫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说,“你别开玩笑了,连长柏都入不了余大人的法眼,还能看上我?”
墨兰叹了口气:“你说的是前些年的局面。那时候咱们家初入京城,根基不稳,祖母通过联姻帮父亲在朝堂站稳脚跟。但现在不一样了,余老太师准备致仕了,皇上虽然还在挽留,但也就再辞让几回的事了。你刚才也听到了,余老太太说了,如果在京城里找不到合适的孙婿,就打算带嫣然回老家去了。”
长枫闻言脸微微发红,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可余老太师怕是不会看得上我吧……”言下之意是愿意的。
墨兰目光沉静,娓娓道来:“嫣然貌美温柔,知书达理,刺绣手艺也好,年纪和你相配,家世也不差。若你能娶到她,将来家中必定和睦。而且嫣然看着也并非愚孝之人,将来也不会因为与不同母亲的兄妹争执而牵扯不清。余老太师做官清廉,虽说给不了她多少嫁妆,但只要你真心待她,余老太师又怎会不支持你?到时候,不论是读书还是做官,你都会多一个天然的良师。”
长枫听得脸更红了,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多谢妹妹替我考虑得如此周全。”
墨兰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好的方面说完,自然也要提点不好的。”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你知道嫣然的婚事为何迟迟定不下来吗?”
长枫脱口而出:“因为余大人更喜欢她的弟妹。”
墨兰摇了摇头:“更大的原因,是余老太师珠玉在前啊。”她解释道,“余老太师出身高门,因天资聪慧被余老太太的父亲收为弟子。他感念恩师教导再加上夫妻恩义,对余老太太几乎宠溺了一辈子。普通人家还真没勇气去和余老太师提亲事。”
长枫果然沉默了。墨兰接着说道:“余老太太遇事只会抹眼泪,毫无主见,更谈不上解决能力。不过余老太师并不需要她做什么,他本身就能处理好大事,也能管好家里。嫣然的性格跟她祖母很像,日后能不能扛得住事,谁也说不准。余老太师能有多少高寿不知,官场上会不会人走茶凉也不确定。”
长枫低下头,攥紧衣袖,仍然没有接话。
墨兰轻轻叹了口气:“哥哥,你想想,当年父亲继承祖父的大笔家业,考取进士,还有祖母费尽心力谋划,才娶到了大娘子那样的。你想找样样都好的,哪有那么容易?”
这一席话直击长枫的软肋,他的耳根瞬间通红。盛老太太时不时就会提醒他与长柏之间的嫡庶之别,而盛紘也显然更加器重长柏。论嫡庶、论长幼、论能力,未来盛家的主要资源注定是长柏的,他根本争不过。
科举一事上,庄学究曾夸奖他说,以他的年纪写文章已超过一些年过不惑的老举子。可偏偏他的亲妹妹生怕他听不懂,还特意翻译给他:“举人里算中下等,进士场上压根儿排不上榜。”
想到这里,长枫越发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挑三拣四。至于娶个像“大娘子”那样的妻子……光是想象,他就觉得受不了。
墨兰扫了他一眼,语调略显戏谑:”反正我诗会雅集也参加不少,但我所见到的贵女里与你年纪合适的其实没几个,其中美貌出众的更是寥寥无几,性格好的几乎没有。就咱们家如兰那样放到外头都能算天真可爱的。”
长枫听罢,终于咬牙做出了决定:“那我该怎么做?”
墨兰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不去诗会了?不看歌舞了?”
长枫连连摇头,一副要收心的模样。
墨兰收敛起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个人条件确实不算突出,但可以用诚意补足。不过,要记住,既然是承诺,就得说到做到。失信于人,最后只会落得埋怨。想清楚了,再去跟父亲提这件事。父亲一向疼你,而祖母办这类事情也最有经验。”
长枫知道这世上最为他打算的,除了他小娘就是墨兰,而墨兰虽然经常说一些很扎他心的话,但都是实话,从来没有糊弄过他。
所以他确实得回去好好想想。
长枫走后,墨兰依旧留在廊下等候。果然没多久就见齐衡左顾右看的过来。
墨兰微微招手示意他过来,齐衡犹豫片刻,见除了只有身边的不为,还有不远处墨兰的婢女再无其他人便走上前。
“你有事找我?”
“你的帕子方才拉前厅桌子上了。”墨兰把一方蓝色的锦帕递给他:“以后这种贴身的东西别再随意拉下了,看你的样子回来的时候找了一路吧?”
齐衡收下后,轻声笑问:“你今天倒是不怕被人看见误会了?”
墨兰听出些味道:”小公爷,一年都过去了,灯的事您还记着呢?”
齐衡眼神忧郁……。
墨兰看着他,唇含浅笑: ”小公爷方才明明早回来了,却愿意当君子。君子之交,坦坦荡荡,我自然是不必再委托他人转交了。”
齐衡脸红了一大片,这是在点自己呢: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今日之事我不会同其人他说的。”
“今日有发生什么吗?”墨兰疑惑,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公爷回来是打算留下用膳吗?”
这么直白的赶客,齐衡还能说什么呢?告辞走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