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没过几日，墨兰便听说梁晗的亲事定了，是梁伯爷旧属的女儿。她心里也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不错，比吴大娘子上赶着给明兰提身价要强。

不过她并不知道，其实这次梁晗和吴大娘子还是存在争议的。吴大娘子觉得明兰也不差还不用折腾，只是梁晗更想找回失去的面子。

她毫不犹豫拒绝了梁晗以后，母子两人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他们也并不是非和盛家结亲不可，便干脆找了其他家。

临近年底，盛老太太和明兰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长枫婚礼前回来了。

盛紘虽然感谢顾廷烨的一路照顾，但他却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林噙霜对此有不同意见，她很是看不上文炎敬家贫，文炎敬如今家里只有几亩薄田，生存压力也使得他不得不上进，她可不敢赌文炎敬家久贫乍富之后会是什么嘴脸。要是他科举不第，还花着墨兰的嫁妆花天酒地，那她真的要被活活气死。

而顾廷烨虽然和顾家闹翻了，但顾家又不是真的不认他。他有丰厚的家产还有本事，如今没有摆烂也知道上进了，更重要的是摆明了一心念着墨兰。虽然名声也不好，但日后把院门一关，夫妻两照样过日子。如果非要在两人中选，她还是选顾廷烨。

两人闹得很不愉快，盛紘觉得林噙霜市侩短视，林噙霜觉得盛紘虚伪冷漠。

尽管墨兰一再告诉林噙霜，她已经寻好出路并不会真的嫁给文炎敬，让她不必和盛紘生气。但林噙霜却表示她就是故意闹得，日后若真有什么让墨兰只管往她身上推。

她这般慈母心肠，怎么能让墨兰不动容。

待余嫣然进门之后，墨兰观察她对林噙霜也很是尊敬，再次坚定她是对的。很早之前她就想过，长枫并不是个体贴孝顺的，林噙霜晚年能不能过得舒心，还得看儿媳。余嫣然品性温良，待人和善是再好不过的了。

林噙霜最开始对她这套说辞很不以为然，但随着长枫对墨兰和文炎敬婚事不发一言之后，她就改变了想法。

要知道墨兰之前可没少为长枫的婚事费心，而长枫在顾廷烨没名誉扫地之前，他可没少表露以后还得妹夫多照顾提携的意思，可后面他撇的比盛紘都干净。

她想起来许多年前，墨兰劝她留下卫恕意的孩子，她犹豫问长枫如果卫恕意再生下一个聪明的男孩，他该怎么办？当时长枫听了她的问话就拉着她的手哭:“小娘，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尽管她当时更希望听到长枫向她保证上进而不是向她求助，但她到底还是更心疼他，让墨兰帮着出了主意算计了卫恕意，为他减少了竞争对手。

可当年长枫是真的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吗？他暗示她动手的时候可曾想过她若是被抓住了把柄，会是什么下场。

或许她很早就该认识到，她的儿子并不是将来可以依靠的人。

想明白了这点，林噙霜的态度也随着改变，开始拉拢儿媳。婚房布置尽可能按照余嫣然的喜好，又将长枫屋里的通房都许配出去，一个没留。

喝了余嫣然的儿媳茶后，很大方给了两幅整套金银头面首饰。让盛家所有人都知晓她对于这个儿媳满意的不得了。

余嫣然虽然之前和明兰感情更为要好，但婚后与墨兰的感情却日渐笃定。姑嫂两人日日形影不离，连簪子都能相互换着轮流插戴。

余嫣然从未想过婚后的生活会如此的平和，不过是和墨兰一起绣绣花、看看书，和林噙霜在一起说话解闷，偶尔高兴的时候，再添个人一起打几场牌玩乐半天。

元宵节那日，墨兰和余嫣然同在窗下，余嫣然低着头在绣手帕，墨兰则对着烛火翻看史书。林噙霜有些倦，在一旁打着盹儿。屋里很是安静，惟听见书页沙沙翻动的声音。

书籍发黄的纸页间有墨迹的清香，一字一句皆是前人的事，借隐没在此间了。一部史书，皆是刀光剑影、血泪写成。

权利之争！皇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死皆是一瞬间。冷酷残忍的让人心颤，她手一软书便跌在了地上。

余嫣然抬起头，面带惊异地询问：“妹妹怎么了？”

墨兰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难免有些心神不宁。她掩饰着笑道：“没什么，捧着书手也酸了。”

余嫣然“扑哧”一笑，“妹妹还真爱看书，今日如兰和明兰都出去凑热闹看花灯了。”

墨兰俯身拾起书，尽可能平静道:“花灯年年都差不多，我也不喜欢太热闹。”

明兰和如兰在外面没待多久，不知出了何事，巡防营开始赶人，长柏长枫便连忙护着她们回来了。 次日，盛紘回来和盛老太太说话，原来是叛贼自称皇帝，官家怕有人混进京城才停了灯会。

如今朝局动荡，盛紘已吩咐全家，如无必要尽量少出门。盛老太太却心中有疑，区区贼寇何至于急忙停了灯会？盛紘也觉得有理，想来官家是在抓什么人了。

王若弗回娘家走动一趟，就把灯会之事探听的清清楚楚，原是荣妃的妹妹荣飞燕也去看灯会了，却不想大庭广众下就被人掳了去，这才有巡防营出动。

过了几日，闹市里荣飞燕就从一辆路过的马车上掉了下来，外衫退却，身上带着血迹。围观的百姓都觉得人好歹以为救回来了，可大户人家女眷都知道荣飞燕是活不成了，果不其然次日就荣家就传出荣飞燕趁着夜色，披着一身白夜悬梁自尽了。

开封府门前被堵的水泄不通，百姓都被荣飞燕这事儿闹得心神不宁。高门大户更是紧闭门户，不许女眷再随意出门。

虽然荣家知道事情是邕王家的嘉成县主做的但他们没有证据，皇帝也不会因为他们告状就责罚邕王或者杀了嘉成县主给荣飞燕偿命。荣妃哪怕再心疼妹妹，也只能暂且忍下此事。

墨兰想荣飞燕的悲剧根本不在于她和嘉成县主都对齐衡有意，而在于皇帝的心日偏邕王，而邕王也想让众人看清局势，尽早战队。

每次皇权之争中，都有无数人的荣辱、生死、尊卑随着变动。其实许多女眷都很无辜。家族荣耀时她们未必荣耀，而家族卑辱时女眷却一定是卑辱的了。荣飞燕并不是最惨的一个，很多人都随着争斗失败跌落尘埃，生不如死。

所以她只敢选确定将来一定安全不会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