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离京前,手中多了一封墨兰的花笺。纸上墨迹早已干透,似是搁置了有段时间了。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低低的呢喃,像风拂过耳畔般隐隐作响。他垂眸看向落款日期,正巧是他上次离京的日子,顿时心中翻涌出无限柔情,像是被谁轻轻拨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长柏的目光突然扫来,如同一道冷冽的闪电劈下,将顾廷烨整个人照得通透,“这下,你总该放心了。”他的语气微顿,眼神里夹杂着些许恳求,“墨兰选定了你,往后你必须好好待她,绝不能辜负她。”
顾廷烨表情凝重,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连应承:“我明白!”
长柏的手掌缓缓覆上他的手背,温暖却带着肃然之意,声音沉稳有力:“若你日后食言,我会亲自带墨兰回家,绝不让她在你那里受半分委屈。到那个时候,我们的交情也就此断绝。”话音未落,空气似乎冻结了一瞬。
顾廷烨心里猛然炸开一阵惊雷般的震颤。他深知长柏对这位妹妹极为看重,可从未料到他会直白到如此地步。回忆起当年自己因袁家大郎唆使,在华兰纳征礼上闹出赌聘雁一事时,那时两人刚相识,长柏却因志趣相投很快原谅了他。这么多年来,他们形同知己,比亲兄弟还亲密。然而此刻,从长柏口中的认真话语来看,这绝不是戏言。
“我对墨兰绝对有诺必践。”他郑重开口,语调坚定。
另一边,盛老太太前前后后安排了数次见面,明兰和贺弘文都相互感到满意, 照盛老太太的意思,这事儿便成了一大半。不过如兰抢在墨兰前面嫁了,外面言语已经难听,极大损伤家里姑娘清誉。所以如今她也不好再让明兰再在墨兰前面先定,所以就暂时只知会一下家里人晓得此事。 她的表述是一贯为着家业大计,思虑周全。至于被拉踩的如兰,她根本不在意。
王若弗是敢怒不言,而盛紘很是满意,很是尽责的照例探查了番贺家底细,来回估量了一遍,连连点头道:“贺家虽家里单薄了些,倒是个殷实人家,哥儿也懂事能干,明兰有老太太看顾,是个有福气的。”
王若弗扁扁嘴角道:“那哥儿父亲早亡,祖父又早#致仕了,将来了不起考个太医,不过配明兰那丫头也当够了。”
其实她在泛酸,贺弘文看起来条件平平,但各方面比例却很恰当,有财帛家底,有本事背景,基本不用伺候公婆,嫁过去就能自己当家,虽看着不怎么样,却很实惠。
而文家家境贫寒也就罢了,文老太太还是个刁钻的。如兰之前就回家哭过,说她婆婆隔三差五的就要找她晦气,每日天不亮就让她去站规矩。文炎敬去求情,她婆婆反而更加生气,责怪她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儿,怎么还勾搭官人不让他读书上进。随后哭爹喊娘,指责文炎敬不孝辜负她多年栽培,对不起文家列祖列宗。
尽管盛紘对如兰是十分厌弃,根本不想管她,但文老太太的话说的太严重,他顾忌声名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把文炎敬多叫到身边指点,希望他能早日登科。
平宁郡主派人来请,说是新得了品相极好的兰花,请墨兰前来赏花作画留念。
接到邀请后,墨兰连忙换了一身打扮:外披一袭淡紫色缠枝牡丹月桂纹褙子,内搭粉色海棠花纹抹胸和百迭裙,发髻梳得光洁顺滑,点缀一副细碎珍珠芙蓉簪花,小巧精致,衬托得她越发乖巧温婉;又特意挑了一支烧蓝凤头垂珠簪插在鬓间,增添几分华贵气息。
思虑片刻,觉得空手上门不太妥当,于是让人取来一瓶桂花酿作为礼物。她并不知道平宁郡主喜好什么,但这寓意美好的酒想必会讨其欢心。
一顶华轿把墨兰迎进了齐国公府,平宁郡主亦没有端着架子,一早就让她的贴身陪房徐妈妈带着人在二门处等着,只待瞧见了来人便迎了上去,对墨兰微微福礼,只道了一句:“娘娘在后花园的飞鸾阁等着了。”
说是请她欣赏兰花,其实更像是让她过来游园。一路走过粉墙黛瓦绵延不尽,楼台亭阁参差错落。奇峰怪石似岷峨叠翠,名花异草如阆苑争春。水阁蜿蜒通向幽篁深处,风轩斜映松涛阵阵。回环的池塘曲栏倒映,层层碧波似琉璃般晶莹;层叠的山峦青苔点点,铺展出翡翠般的画卷。孔雀比翼双栖,白鹤翩然对舞。绿荫浓深处,小桥流水潺潺。真可谓是步步是景,美如画卷。
平宁郡主对着墨兰也并没有十分的亲切热络,似乎只是真的只是请她来作画,只是她选的地方非常好。地势最高,三楼窗户又都大开着,她微微侧目就能将整个园子尽收眼底。方才许妈妈带她走的只是秋景观赏路线。
待她完成画后,平宁郡主又同她聊了会儿器乐,打趣齐衡近期是用心苦读志在功名,是绝没有她这般清闲雅致。随后又似不经意提前,前几日嘉成县主过百日,因为勋爵之家都还守着国丧,故而齐家只是简单清祭。
墨兰起先是微有诧异的,她以为嘉成县主会是她们心照不宣,默契不谈的人物。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平宁郡主这是在告诉她,嘉成县主碍不着她什么,齐家也并不是什么无情之家。
她真心平宁郡主还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今日她明明没提顾家半个字,但却将顾家种种都拉踩个遍。
直到门房通知长柏来接人,平宁郡主送了墨兰一整套十二花神琉璃盏。因为太过贵重,墨兰几番推辞,但盛情难却,她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对于齐国公府,盛家众人都还是好奇。但墨兰只用了克制的精致,低调的奢华来形容。在林噙霜的好奇追问下,她才说出了她的评价贵而不显,华而不炫。
林噙霜是不太相信她的话,在她看来平宁郡主送墨兰的礼物分明是财大气粗的表现。
墨兰则表示,这种东西在平宁郡主眼里大概就只是好看精致,适合送年轻姑娘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