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之吻

第二章 镜厅里的试探之吻

　　魔镜厅的穹顶垂落着蛛网状的银链，每片镜片都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我指尖划过镜面时，咒文在掌心亮起——这是庞波帝国皇室独有的“心像镜”，能映照出触碰者内心最深刻的恐惧与欲望。前世芙洛从不肯踏入这里，总说“镜子里的影子太贪心，会偷走人的魂”。

　　“阿莱小时候总躲在这里看星星。”她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探究的轻颤，“说镜子能把星光碎成钻石，攒够一千颗就能许愿。” 我转身时，看见她正踮脚望着穹顶的裂隙——那里漏下的晨光，正落在她发顶，像撒了把碎钻。

　　与前世不同，此刻她的裙摆上没有沾着阴谋的尘埃，而是绣着我昨夜随口提过的、庞波帝国特有的矢车菊。我忽然想起前世她为了讨好希亚贵族，强行换下我送的礼服，说“王室联姻不该只穿夫家的纹章”。而如今，她腰间别着的，是我十年前送她的、刻着“F·E”缩写的银质腰牌——那是被她前世扔进熔炉的东西。

　　“把手给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硬，掌心的咒文却因她靠近而泛起涟漪。芙洛没有犹豫，指尖轻轻搭上我的掌心，无名指的订婚戒指正巧嵌进我掌纹的凹陷处——像块终于归位的拼图。

　　镜面在触碰的瞬间泛起涟漪，第一幅幻象浮现：前世的她穿着黑色礼服，指尖的毒匕正抵住我的心脏，而镜中倒映的，是她藏在袖中的、早已泣血的左眼——那是被希亚国王用诅咒侵蚀的、无法说谎的眼睛。

　　“你看，连镜子都记得。”我的指尖划过幻象中她颤抖的手腕，光明之力顺着镜面注入，“记得你刺向我时，指尖在发抖；记得你吻去我唇角的血时，眼泪滴在我伤口上，比毒更烫。”

　　芙洛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指尖按在她真实的手腕上：“这次你可以仔细看——这里没有诅咒的青痕，没有藏毒的夹层，只有……”她忽然翻转掌心，露出一道极浅的、形如百合的烫伤，“只有去年学做蜂蜜蛋糕时，被你说‘太甜了’的那锅糖浆烫的。”

　　镜面涟漪骤起，第二幅幻象涌来：加冕典礼上，她踩着我的血泊戴上王冠，镜中却同时映出另一幕——她在登基前夜，对着我的画像用匕首划破掌心，在羊皮纸上写下“若有来生，愿我先学会爱”。字迹被血泪晕开，却在镜中化作此刻她眼底的光。

　　“阿莱总说镜子不会说谎。”她忽然踮脚吻上我紧抿的唇角，带着晨光的凉与蜂蜜的甜，“那你看看现在的我——” 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我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却听见她在我锁骨处轻笑，“镜子在怕呢，怕它映出的，不再是仇恨的影子。”

　　当光芒散去，镜中映出的场景让我呼吸一滞：芙洛的身影被光暗两种光晕缠绕，光的部分是她此刻的模样，暗的部分却穿着前世的黑袍，只是黑袍上布满缝补的痕迹——每道裂痕都用银色线脚绣着百合，像被修补的、千疮百孔的灵魂。

　　“这是我在永恒之塔看见的自己。”她指尖划过镜中黑袍的心脏位置，那里绣着我的光明纹章，“原来我早就知道，比起权力，我更怕你眼中的光熄灭。所以哪怕灵魂被业火灼烧千年，也要把你刻进骨子里——这样重生时，就不会认错了。”

　　我的指尖不受控地抚上她后颈的胎记，那里此刻正泛着微光，像呼应着镜中的纹章。前世我总以为她的野心是天生的，直到此刻才看清，那些锋利的爪牙下，藏着的不过是个怕被抛弃的、笨拙的孩子。

　　“为什么……”我忽然想问“为什么前世不告诉我”，却被她用指尖堵住嘴唇。芙洛仰头望着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镜中光暗交织的倒影忽然重叠，在我们身后凝成一对半透明的翅膀——光的羽毛带着治愈的暖意，暗的羽毛却沾着未干的、属于她的血泪。

　　“因为那时的我不懂，爱不是用伤害证明存在。”她忽然握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你听，现在的心跳声——是为你跳的，不是为权力，不是为诅咒，只是因为……” 她的耳尖泛起通红，像被晨光染透的云，“只是因为看见你皱眉头，就想把全世界的甜都捧给你。”

　　镜面再次泛起涟漪，这次浮现的是昨夜订婚宴的场景：我捏碎酒杯时，她下意识用丝帕替我擦拭，指尖却在触到我手腕疤痕时，悄悄勾了勾——那是个极细微的、带着歉意的小动作，却被心像镜捕捉得清清楚楚。

　　“阿莱总在试探我。”她忽然踮脚咬住我耳垂，声音带着撒娇的气音，“却不知道，我连呼吸都在怕——怕你发现我藏起了所有算计，却藏不住每次看见你时，不受控的心跳。” 她的指尖划过我掌心的光明纹章咒印，那里此刻正因为她的触碰，开出一朵极小的、带着她体温的光暗之花。

　　我忽然想起永恒之塔中，圣采儿剖心时的场景——那时我以为爱情是极致的牺牲，却在此刻，在芙洛带着忐忑的吻里，忽然明白：真正的爱，是愿意把自己的裂痕摊开，让对方看见里面藏着的、未被熄灭的光。

　　当她的唇再次贴上我的时，我不再克制地注入光明之力——不是为了探查，而是为了回应。魔力在我们交叠的身影中游走，镜中光暗翅膀的羽毛忽然变得真实，一片光羽落在芙洛发间，化作我前世为她折的、早已枯萎的百合，却在此刻重新绽放。

　　“镜子说，你的心像里有我。”她在喘息间轻笑，指尖蹭过我唇角的光羽，“带着怀疑，带着疼，却也带着……连你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想要相信的贪心。” 我忽然想起前世她藏在心底的日记，那些被揉皱的、写满“阿莱”的纸页，此刻仿佛化作镜中的星光，纷纷扬扬落在我们身上。

　　魔镜厅的钟声忽然响起，是清晨七点的报时。芙洛忽然指着镜中我们交叠的影子——光暗交织的轮廓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极小的、手牵手的剪影，像极了我们小时候偷穿大人礼服，在镜前比画的模样。

　　“你看，轮回把我们的影子拧在一起了。”她忽然贴在我耳边低语，“这次就算你想推开我，光暗法则也不会答应——毕竟，” 她指尖点了点镜中光暗花的花蕊，那里浮现出我们的名字，“我们的魂契，早在你重生时，就被你的心跳偷偷签下了。”

　　我忽然想起重生那夜，永恒之塔塔顶飘落的光暗之雪——原来不是死神的惩罚，而是芙洛用灵魂为引，为我织就的、第二次相遇的契机。此刻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她发间的百合香如此真实，就连镜中那个不再皱眉的自己，也如此真实。

　　“下次试探前，能不能先告诉我？”芙洛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塞进我嘴里——是西柚味的，带着她指尖的温度，“我怕你皱眉头的样子，比前世的亡灵天灾更让我心慌。” 糖在舌尖化开，酸甜的滋味混着她的气息，让我忽然想起她说过的“攒够一千颗星光就能许愿”。

　　或许此刻，掌心握着的这颗带着裂痕的灵魂，就是比任何愿望都珍贵的星光。当镜厅的晨光终于铺满地面，我看见我们的影子在光暗交界处，长出了第一片属于重生的、带着体温的羽毛——而这次，我不再是孤独的光明之子，她也不再是困在权力茧房里的公主。

　　“芙洛。”我忽然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那是看见镜中前世自己时落下的、迟到千年的悔意，“以后我的每一次试探，都算一次许愿——愿你此刻的光，能照亮我心里最后一片阴影。” 她猛地抬头，眼中倒映着千万片镜子碎成的星光，而我在那些星光里，看见自己终于露出的、带着笨拙温柔的笑。

　　魔镜厅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晨光穿过穹顶裂隙，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投下“光”与“暗”的拼音首字母——F和E，像被命运钉在时光里的、永不褪色的契约。而此刻舌尖残留的西柚甜，混着她发间的百合香，正在我心底酿成最柔软的毒——让我心甘情愿，为这场重生的赌局，押上所有的、曾以为早已死去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