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血色婚礼的重演（伊莱克斯视角）

　　地牢穹顶的星砂吊灯明灭不定，将芙洛的裙摆切成碎银般的光斑。她指尖捏着那柄复刻的银匕首，刃口映出我胸口的位置——与前世分毫不差的左胸第二颗纽扣下方，却不知此刻我的心脏早已随着魔力共鸣，悄悄偏移了半寸。

　　“伊莱克斯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她的声音混着铁链摩擦声，尾音发颤。我看见她腕间的百合咒印在幽蓝光线里忽明忽暗，像被风吹动的花瓣，而她无名指上，还留着昨夜温泉中光戒的淡淡烫痕——那是星砂与银辉第一次毫无防备的交融。

　　“还记得前世你刺来的瞬间吗？”我上前半步，靴跟碾过地面的玫瑰花瓣——刻意撒下的、与当年同品种的“血色黎明”，花瓣边缘泛着枯焦，像被暗焰舔过的回忆，“你的匕首尖在发抖，连带着婚纱上的银线都在晃。

　　那时我以为，那是杀手的紧张，后来才知道……”顿住，指尖掠过她握刀的手背，触到皮肤下跃动的银辉脉搏，“那是你在跟自己的心脏拔河。”

　　她猛地抬头，灰蓝色瞳孔里映着我身后的幻象——石墙上投射着前世婚礼的残像：我穿着绣金礼服转身，她的匕首刚刺破礼服布料，而我的唇角，竟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解脱的笑。

　　“你早就知道。”她喃喃道，匕首尖抵住我衬衫布料，却没再前进半分，“你知道我被下了诅咒，知道我的手根本不受控制，却还是……”

　　“还是选择迎上你的匕首。”我替她说完，掌心覆上她握刀的手，引导着刃口贴上我的皮肤，“因为比起疼痛，我更怕看见你眼中的光熄灭。就像现在——”忽然发力，让匕首刺破布料，却在触及皮肤时，故意将魔力化作软垫，“你看，这次它连血都没流。”

　　芙洛盯着刀刃上沾着的、我的衬衫碎片，突然崩溃般松手。匕首“当啷”落地，在石板上滚出清脆的回响，却在触及星砂吊灯的光斑时，突然化作银辉花瓣，一片接一片飘向地牢顶部——那里不知何时已绘满星图，每颗星辰都嵌着前世婚礼的碎片记忆。

　　“为什么要骗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揪住我破损的衬衫领口，“前世你明明可以躲开，可以反击，可以杀了我，但你没有……现在又故意复刻场景，让我再刺一次，难道你觉得……”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场告别。”我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将她的指尖按在我真实的心脏位置——那里跳动得极快，却沉稳有力，“告别那个困在‘背叛与被背叛’里的我们。你看，匕首碎了，诅咒淡了，而我的心跳还在——为你而跳，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

　　顿住，看着她睫毛上凝着的泪珠，忽然俯身，在她惊喘声中，吻去落在她唇畔的银辉花瓣，“只是因为，我终于敢承认，比起恨你，我更怕失去你眼里，那个愿意为我偏开匕首的自己。”

　　地牢的星砂突然剧烈共鸣，穹顶的星图化作流光倾泻而下，在我们脚下凝成前世婚礼的红毯。我看见无数半透明的“我们”从光影中走过：前世的我在婚礼台上转身，前世的她举起匕首时偏过头，而此刻的我们，正站在所有时间的交点上，看着那些遗憾的影子在流光中渐渐透明。

　　“你知道吗？”她忽然指着我心口的位置，那里的衬衫破口处，正浮现出与她后背伤痕对应的、星砂凝成的光纹，“这些年我总在想，如果当初我刺得再狠一点，如果你真的恨我入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执念。

　　但现在才明白……”指尖划过我胸前的光纹，银辉与星砂在接触点炸开细碎的花，“最疼的从来不是匕首，是我们都以为，爱需要用伤害来证明。”

　　我忽然想起导师临终前塞给我的残卷，其中一页画着光暗交织的心脏，旁边写着：“真正的契约不是鲜血，是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破绽。”此刻低头看着芙洛眼中倒映的、带着破绽的自己——衬衫破损，义眼微灼，却第一次觉得如此真实，忽然笑了。

　　“想知道前世婚礼誓词的最后一句吗？”我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指尖抚过我后颈的星砂咒印——那里正是前世她匕首刺入的终点，此刻却因她的触碰泛起酥麻的暖意，“‘无论光暗如何轮转，我之心脏，永为你留一隙破绽。’”

　　芙洛猛地抬头，泪珠恰好落在我手背上，烫得让人想收紧怀抱。而地牢的铁门，恰在此时被晨雾推开一条缝，晨光裹着星砂花瓣涌进来，落在她发间，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将那枚由花瓣凝成的临时光戒，镀上真正的黎明色。

　　“原来你早就写好了退路。”她轻声说，指尖勾住我破损的领口，将额头抵在我肩上，“连心脏的位置都算好了，连匕首的轨迹都留了情，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用百年时间，在愧疚里种星光？”

　　我闭上眼，感受着她的体温透过破损的衬衫传来，听着她的心跳与我的渐渐同步：“因为那时的我，还不懂如何直面自己的害怕——害怕你不爱我，害怕你爱得不够，害怕哪怕我留了破绽，你依然会被命运推着，刺出那一刀。”

　　顿住，指尖穿过她的长发，触到后颈那道最深的伤痕，“但现在我知道了，真正的光暗平衡，从来不是彼此对抗，而是像这样……”

　　话音未落，地牢的星砂突然爆发出强光，所有花瓣化作流光，涌入我们掌心。芙洛腕间的百合咒印与我掌心的星砂印记同时亮起，在我们之间凝成半透明的契约书——不是前世的血色婚约，而是由光暗魔力写成的、全新的誓约，每一笔都带着心跳的纹路。

　　“这次，换我来写誓词。”她抬头，眼中的灰蓝已被晨光染亮，像融了整片星砂海，“‘以伤痕为证，以心跳为契，从此光暗不辨，唯愿你我，互为彼此的破绽与港湾。’”

　　誓词落成的瞬间，地牢的石墙突然裂开细缝，漏出外面的晨雾——雾里掺着星砂，却不再有暗影的凉意，反而带着春日清晨的暖。我看见远处的守夜人总部尖顶，正有无数光蝶飞起，那是被解放的、曾困在“背叛”执念里的魔力。

　　芙洛忽然轻笑，指尖拂过我后颈的咒印，那里的星砂正渐渐化作百合形状：“你说，下次婚礼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比如星砂墓园，或者温泉池边？反正别再用地牢了——虽然花瓣很美，但石板地硌得膝盖疼。”

　　我被她的话逗笑，低头吻去她唇角的星砂，感受着她在怀里轻轻颤抖——不是害怕，而是释然。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十二声钟响过后，晨光恰好落在我们交叠的誓约书上，将“破绽”二字，照得比任何星砂都亮。

　　原来真正的血色婚礼，从来不是匕首与鲜血的盛宴，而是当两个带着伤痕的灵魂，愿意在阴影里摘下铠甲，让对方看见自己最柔软的破绽——

　　那时，所有的疼痛都会化作星光，所有的执念都会变成契约，而所谓的“背叛”，终将在光暗交织的拥抱里，成为证明“爱曾来过”的，最温柔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