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盛家人

盛家老宅在城郊的别墅区，爬满常春藤的铁门缓缓打开时，龙黛希握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副驾驶的盛明赫侧过头，看她指尖泛白，轻笑一声：“我爸妈很好相处，不用紧张。”

　　龙黛希扯出“林溪”式的温顺笑容：“知道了。”心里却在快速复盘——盛父是退休教授，盛母是艺术学院的声乐老师，资料里写着两位老人偏爱“知书达理、性情温和”的晚辈。这正好契合她为“林溪”打造的人设，可越完美的伪装，越怕露出破绽。

　　车刚停稳，别墅门口就站着一对气质儒雅的夫妇。盛母穿着米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见他们下车，立刻笑着迎上来，目光落在龙黛希身上时，满是温和的打量：“这就是小溪吧？快进来，外面热。”

　　龙黛希提着带来的伴手礼——她特意打听了盛母喜欢茉莉花茶，盛父痴迷书法，选的礼物既不张扬又合心意——微微躬身：“伯父伯母好，我是林溪。”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

　　盛父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进来坐。”

　　客厅布置得古雅，红木书架上摆满书籍，墙角的钢琴擦得锃亮。盛母拉着龙黛希坐在沙发上，热络地问起她的工作：“听明赫说，你在小学教音乐？”

　　“是的伯母，带孩子们唱唱歌，弹弹琴。”龙黛希垂着眼睫，说话时语速放缓，每个字都透着温婉，“孩子们都很可爱，教他们的时候很开心。”

　　“那真好。”盛母笑得眉眼弯弯，“我年轻时候也教过声乐，可惜后来要照顾家里，就放下了。”她指着墙角的钢琴，“会弹吗？明赫这孩子，学了几年就扔了，可惜了那架琴。”

　　龙黛希心里一紧。弹钢琴是她的强项，可“林溪”的人设是“只会些简单儿歌”的普通老师，太过出色反而容易引人怀疑。她刚想找借口推辞，盛明赫忽然开口：“她弹得不错，上次在家还弹了《卡农》。”

　　他替她留了余地，既没夸大，又给了台阶。龙黛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落在琴键上时，选了首最简单的《茉莉花》。

　　旋律缓缓流淌，她的指法轻柔，手腕起落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完全是“业余爱好者”的模样。盛母坐在沙发上听着，不住地朝盛父点头，眼里的满意藏都藏不住。

　　盛明赫靠在钢琴边，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她的侧脸在午后的阳光里柔和得像幅画，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时，竟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咖啡馆见她的样子——看似温顺，却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光芒。

　　午饭时，龙黛希主动去厨房帮忙。盛母本想拦着，却见她系上围裙，洗菜切菜的动作虽不算熟练，却井井有条，连盛父随口提的“喜欢吃带点焦香的红烧肉”，她都默默记在心里，炖肉时特意多焖了十分钟。

　　“这孩子，看着柔，做事倒挺利索。”盛母拉着盛明赫的姑姑小声说，“比之前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姑娘好多了，明赫有福气。”

　　龙黛希端着汤出来时，刚好听见这句，脚步顿了顿。她太久没感受过这样的家庭氛围了——没有猜忌，没有伪装，只有长辈真心实意的疼爱。外婆走后，这是第一次有人用“有福气”来形容和她有关的事。

　　席间，盛父问起她的家庭，龙黛希早有准备，只说父母在外地工作，从小跟着外婆长大，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遗憾，既符合“林溪”的背景，又不会让人追问细节。

　　盛明赫适时地替她夹菜：“小溪很独立，一个人在这边教书也不容易。”一句话带过话题，既维护了她，又显得体贴。

　　离开老宅时，盛母塞给龙黛希一个红封包，又拉着她的手叮嘱：“有空常来，伯母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盛父则把盛明赫叫到一边，拍着他的肩膀：“好好对人家姑娘，别耍你那总裁脾气。”

　　车开出别墅区，龙黛希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演了一下午的“温婉贤淑”，比追毒贩还累。

　　“表现不错。”盛明赫递过来一瓶水，语气里带着笑意，“我妈已经在跟我姑合计订婚宴的日子了。”

　　龙黛希一口水差点呛到：“订婚宴？”

　　“嗯。”盛明赫看着她惊慌的样子，觉得有趣，“怎么，刚哄得我爸妈开心，就想反悔？”

　　“不是……”她有些语塞，“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他打断她，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没拆开的红封包上，“结婚证是真的，我爸妈的喜欢也是真的。林溪，入戏太深，有时候未必是坏事。”

　　龙黛希转头看向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暖橙色。她想起盛母温柔的笑容，盛父赞许的眼神，还有刚才盛明赫替她解围时的默契……这场始于任务的婚姻，似乎正朝着她从未预想过的方向滑去。

　　或许，偶尔做一会儿“林溪”，感受一下这样的温暖，也不是不可以。她轻轻摩挲着那个红封包，指尖传来布面的温度，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好像悄悄融化了一点。

　　盛明赫的妹妹盛明珠第一次见到龙黛希，是在盛世集团的周年庆晚宴上。

　　彼时龙黛希正被几个商场上的太太围住，她们说着她听不懂的奢侈品行情，她只能保持着“林溪”式的微笑，时不时点头应和，手里端着的香槟几乎没动过。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娇俏的女声：“哥！你怎么把我忘在休息室了！”

　　龙黛希转头，看见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孩扑到盛明赫身边，发尾的水钻随着动作闪闪烁烁。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眉眼像盛明赫，却多了几分骄纵的灵气，正是盛家最小的女儿，被全家宠上天的盛明珠。

　　“这位是？”盛明珠的目光落在龙黛希身上，带着点好奇的审视。她早就听说哥哥闪婚了，娶了个小学音乐老师，心里本有些不以为然——她哥那样的人，怎么会跟个“普通人”过到一起？

　　“你嫂子，林溪。”盛明赫的语气很平淡，却自然地把龙黛希往身边拉了拉。

　　“嫂子？”盛明珠眼睛一亮，立刻冲龙黛希露出个灿烂的笑，伸手就挽住她的胳膊，“哇！嫂子你好漂亮啊！比我哥给我看的照片好看多了！”

　　她的动作又快又亲昵，龙黛希下意识想躲，却被她挽得很紧。鼻尖萦绕着女孩身上甜腻的花果香，和她平时接触的硝烟味、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你好，明珠。”龙黛希压下本能的警惕，用温和的语气回应，指尖还保持着端香槟的姿势，生怕碰到对方昂贵的裙摆。

　　“嫂子你别这么客气呀！叫我明珠就好！”盛明珠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的喜欢毫不掩饰，“你这件礼服好好看，是哥给你挑的吗？他审美终于在线了一次！”

　　盛明赫在旁边轻咳一声：“有你这么说哥的？”

　　“本来就是嘛！”盛明珠吐吐舌头，又转向龙黛希，“嫂子，你是教音乐的？那你会弹钢琴吗？我最近在学《致爱丽丝》，老是弹不好左手的和弦，你能教教我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盼着糖果的小孩，丝毫没有豪门千金的疏离感。龙黛希愣了愣，想起自己小时候缠着父亲教琴的样子，心里软了软：“可以啊，不过我弹得也不算好，只能给你点小建议。”

　　“真的吗？太好了！”盛明珠立刻拉着她往休息室走，“这里太吵了，我们去那边说！”

　　盛明赫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他这个妹妹被宠得无法无天，对谁都是三分热度，没想到会对龙黛希这么热络。

　　休息室里，盛明珠真的从包里翻出个便携钢琴键盘，拉着龙黛希坐在沙发上。龙黛希看着她磕磕绊绊地弹完一段，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时，带着点大小姐特有的毛躁。

　　“这里，左手可以稍微轻一点。”龙黛希握住她的手腕，引导着她按下和弦，“你看，这样右手的旋律就能突出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动作也温柔，完全没有“老师”的架子，更像个耐心的姐姐。

　　盛明珠眼睛瞪得圆圆的：“哎！真的哎！比我那个凶巴巴的钢琴老师教得清楚多了！”她忽然凑近，小声问，“嫂子，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宴会啊？我也不喜欢，每次都要应付那些想跟我哥套近乎的人，烦都烦死了。”

　　龙黛希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愣了愣，如实点头：“是有点不太习惯。”

　　“我就知道！”盛明珠拍了下手，“跟我一样！那我们一会儿偷偷溜出去吃烧烤吧？我知道附近有家超好吃的！”

　　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龙黛希忽然想起自己卧底时见过的那些在毒窝里长大的孩子，他们眼里只有麻木和警惕，从未有过这样纯粹的雀跃。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啊。”

　　那天晚上，盛明赫找到她们时，正看见自己的妹妹拿着烤串，兴奋地跟龙黛希讲学校里的趣事，而平时在人前连大声说话都很少的“林溪”，正笑着听着，时不时替盛明珠擦掉嘴角的酱汁，眼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和。

　　“哥！你怎么才来？”盛明珠举着烤串冲他喊，“嫂子说下次要教我弹《小星星》呢！”

　　盛明赫走过去，自然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龙黛希肩上——夜里有点凉。“玩够了？该回去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回去的车上，盛明珠靠在后座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龙黛希看着她的睡颜，忽然轻声说：“她很可爱。”

　　“被宠坏了。”盛明赫的声音很轻，“不过没坏心眼。”他转头看她，“她很少对谁这么亲近，你是第一个。”

　　龙黛希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肩上西装的布料，上面有盛明赫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她忽然意识到，这场始于任务的婚姻，正因为这些鲜活的人——温和的长辈，娇气却真诚的妹妹，还有身边这个看似疏离却总在维护她的男人——变得越来越不像一场戏了。

　　车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映在她脸上，分不清是“林溪”的温顺，还是龙黛希自己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