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这是程小时坠入橙蓝色漩涡后的第一感受。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重力感。他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陆光？"他试图呼喊，但声音仿佛被吞噬了。
没有回应。
程小时伸出手，却看不到自己的手指，他努力回忆最后的情景——时间之门开启，他们被卷入漩涡，陆光变得半透明...然后呢？
突然，远处亮起一点微光。程小时本能地向光源游去，如果这种无重力的移动可以称为"游"的话。光点逐渐扩大，形成一条发光的通道。通道壁上闪烁着无数画面，像是一台老式电影放映机在同时播放千万部影片。
程小时凑近其中一个画面，震惊地看到另一个"自己"——那个程小时穿着组织的黑色制服，眼神冷酷，正对着一个囚室里的银发少年举起某种仪器，少年抬起头，正是陆光，但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仇恨。
"这是...什么？"程小时后退一步，撞上另一个画面。
这个画面里，他从未遇见陆光，独自经营着破旧的照相馆，每天重复着单调的生活，直到某天在新闻上看到一则实验室爆炸的报道，画面角落里闪过一个银发身影。
一个接一个，无数可能性在通道壁上流转。有的世界里他和陆光是普通兄弟，一起长大；有的世界里组织成功控制了时间源头，世界陷入永无止境的循环；还有的世界里，母亲从未被带走，一家三口幸福生活...
"平行时间线。"
声音从背后传来，程小时猛地转身。陆光漂浮在不远处，身体依然半透明，但比被卷入前稳定了些。银发在虚无中微微飘动，像是水中的海草。
"你没事！"程小时冲过去想抓住陆光的手，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半透明状态。
陆光点头："我们在时间夹缝里。这些是可能存在的平行现实。"
"怎么出去？"
"不知道。"陆光罕见地流露出困惑，"时间之门失控了，我们被抛进了时间流的中转层。"
程小时环顾四周，无数画面仍在流转，每个都代表一种可能的人生。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哪个才是我们的现实？"
陆光指向通道深处："也许都不是，也许都是。时间不是单一的直线，而是..."
"网状结构。"一个温柔的女声接过话头。
两人同时转身，通道尽头站着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周身笼罩在柔和的蓝光中。随着她走近，轮廓逐渐清晰——及肩黑发，温婉却坚毅的面容，白色实验服下纤细却挺拔的身姿。
程小时的喉咙发紧："...妈？"
程素心——他们的母亲，微笑着点头，她的形象比在洞穴中看到的更加真实，但依然带着轻微的透明感，像是全息投影。
"小时，陆光。"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子杂音，"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陆光僵在原地，蓝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程小时则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去，想要拥抱母亲，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我只是一个意识投影。"程素心歉意地说，"被困在时间循环里太久，真正的我已经...分散在多个时间节点了。"
程小时胸口发疼："什么意思？"
程素心挥手调出几幅画面，显示出一个实验室的场景："七年前，组织发现了时间源头的坐标。L想强行开启它，重置整个时间线。我破坏了实验，但代价是被卷入时间乱流。"她指向自己的投影，"现在的我，只是残留在时间夹缝中的意识碎片。"
陆光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冷静："为什么要开启时间之门？你知道那有多危险。"
程素心看向小儿子，眼神复杂："不是为了开启，是为了阻止。组织计划在下次日食时强行重置时间线，抹去所有反抗者的存在。我需要在时间夹缝中设置锚点，才能在他们行动时反制。"
程小时突然想起L手臂上的伤："所以她抓你是为了..."
"获取我的研究数据和基因密钥。"程素心点头，"她不知道我已经将最关键的信息藏在你们体内。"
陆光皱眉："时间之血？"
"不只是血液。"程素心轻轻触碰陆光的额头，又转向程小时，"是你们的整个存在，你们是唯一能安全穿越时间夹缝的'活体钥匙'。"
通道突然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雷鸣般的轰响。程素心的投影闪烁了几下："时间流不稳定，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她快速调出一组全息图像，显示出一个复杂的装置："这是时间源头控制器，藏在灵隐寺地下千米处。下次日食时，地月引力将产生足够打开通道的能量。"
程小时努力理解着信息："那我们该怎么阻止？"
"必须有人进入源头，重置安全协议。"程素心看向陆光，"这需要完美的时间感知力。"又看向程小时，"以及强大的现实锚定力。你们缺一不可。"
通道震动更加剧烈，一些画面开始碎裂。程素心的投影变得不稳定："听着，孩子们，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她挥手打开两个发光的门户："左边通向安全的时间支流，你们可以在那里生活，远离组织的威胁。右边..."她指向剧烈闪烁的门户，"回到现实，但只剩三天时间阻止组织。"
程小时毫不犹豫："我们回去！"
陆光却沉默片刻："成功概率？"
程素心苦笑："根据我的计算，不到30%。组织已经几乎完成了准备工作，而你们...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
程小时转向陆光："我们不能放弃！想想那些被组织控制的人，想想陈叔、慧明...还有母亲！"
陆光盯着两个门户，表情挣扎。程小时突然明白了陆光的顾虑——他不是害怕危险，而是担心保护不了程小时。
''陆光。"程小时抓住陆光的手，"我们一起，记得吗？"
陆光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最终点了点头。
程素心的投影露出欣慰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选。"她开始快速解释计划，"回到现实后，你们需要先找到时间之门的稳定器，它藏在..."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通道顶部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黑暗如潮水般涌入。程素心的投影开始分解成光点。
"没时间了！"她急切地说，"记住，日食当天，灵隐寺后山的石碑是入口！现在，手拉手，跳进右边的门！"
程小时紧紧抓住陆光的手："妈！一起走！"
程素心摇头，身影已经模糊不清："我属于这里...去吧，我的孩子们..."
最后一刻，她突然想起什么，将一个光点弹向程小时："差点忘了，这是开启石碑的密码！"
光点融入程小时胸口，他感到一阵温暖。然后，程素心的投影彻底消散在扭曲的通道中。
"走！"陆光拉着程小时冲向右侧门户。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时，一道黑色裂缝突然横贯通道，将两人分开！程小时眼睁睁看着陆光被甩向另一边，自己则被无形的力量拉向裂缝。
"陆光！"
千钧一发之际，陆光的手臂突然伸长——不，是他的整个身体变得像液体般流动，蓝色纹路暴涨，形成一条发光的纽带缠住程小时的手。
"别抵抗！"陆光的声音直接在程小时脑海中响起，"让我们的能量同步！"
程小时停止挣扎，放松身体。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感到自己的意识与陆光的短暂融合，像是两个水滴汇入同一片湖泊。在这种状态下，他不仅能感知陆光的想法，甚至能借用陆光的能力。
"时间锚点..."陆光引导着他，"想象一个固定的支点..."
程小时集中精神，想象着一个坚固的金属环，将两人连接在一起。奇迹般地，黑色裂缝开始闭合，乱流平息下来。
"现在！"陆光猛地一拉，程小时飞向他，两人一起撞入右侧的门户。
刺眼的白光淹没了一切。
知觉慢慢恢复时，程小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坚硬的地面和刺骨的寒冷。他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灵隐寺后山的石阶上，天刚蒙蒙亮，晨雾笼罩着山林。
"陆光？"他嘶哑地呼唤，撑起身体四处张望。
不远处，一个银发身影面朝下倒在草丛中。程小时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小心地将陆光翻过来。陆光的脸色惨白，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醒醒..."程小时轻拍陆光的脸颊，"我们回来了！"
陆光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蓝灰色的眸子聚焦在程小时脸上，闪过一丝释然："成功了…"
程小时长舒一口气，扶陆光坐起来："你感觉怎么样？"
陆光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蓝色纹路比之前更明显了："能力...增强了。"他皱眉看向程小时，"你呢？"
程小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他的视野边缘泛着微弱的橙光，能同时看到物体的现状和几秒后的状态叠加在一起。更奇怪的是，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这种预知能延长到近十秒。
"我好像...能看得更远了。"程小时惊讶地说。
陆光点头："时间夹缝里的同步改变了我们的能力结构。"他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但身体需要适应。"
程小时扶住他："先找个安全地方。"
两人互相搀扶着沿山路下行。清晨的灵隐寺还没有游客，只有几个早起的僧人在打扫庭院。程小时避开主路，带陆光来到一处僻静的小亭子。
"母亲说的日食..."程小时回忆着，"是三天后那个？"
陆光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奇迹般地没坏——查了查日历："大后天下午三点零七分，日全食。"
程小时也掏出手机，发现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乔苓。他这才想起，他们已经失踪超过24小时了。
"得联系乔苓。"他拨通电话，简短解释了情况（略去了超自然的部分）说他们遇到些麻烦，需要躲几天。
挂断电话后，程小时发现陆光正盯着远处的山峰出神。
"在想什么？"
陆光轻声说："母亲被困在时间循环里...七年了。"
程小时胸口发闷。他想安慰陆光，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只是握住陆光的手腕："我们会救她出来的。"
陆光没有抽回手，反而罕见地回握了一下："30%的成功率。"
"那也比零强。"程小时咧嘴一笑，"再说，我们可是时间双子，记得吗？"
陆光嘴角微微上扬，虽然转瞬即逝，但程小时知道那是陆光式的微笑。
太阳完全升起时，两人决定动身。程小时想起母亲最后给的光点："她说那是开启石碑的密码...但我没感觉到什么不同啊。"
陆光思索片刻："可能是需要特定条件触发。日食当天才能显现。"
他们悄悄离开灵隐寺，搭早班公交车回到市区。程小时本想带陆光回照相馆，但考虑到组织可能监视那里，决定去乔苓安排的临时住处——她朋友空置的城郊公寓。
公寓虽小但整洁，有基本的生活用品。乔苓甚至贴心地准备了食物和药品。程小时一头栽进沙发，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陆光则径直走向浴室："我需要清理伤口。"
程小时这才注意到陆光后颈的抑制器留下的伤痕，还有手腕上被镣铐磨破的皮肤。他跳起来："我帮你。"
浴室狭小，两人不得不紧挨着站在洗手台前。程小时小心地用湿毛巾擦拭陆光后颈的伤口，陆光的银发扫在他手腕上，痒痒的。
"疼吗？"程小时轻声问。
陆光摇头，但肌肉的紧绷出卖了他。程小时更加放轻动作，用乔苓准备的药膏涂抹伤口。
"程小时。"陆光突然开口，"在时间夹缝里...你看到了什么？"
程小时停下动作："很多不同的我们…有的在一起，有的对立...还有一个我们只是普通兄弟的世界。"他顿了顿，"你呢？"
陆光沉默片刻："我看到一个世界...母亲没有离开，我们一起长大。"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你总是保护我，即使我...很不一样。"
程小时心头一热。他知道对陆光来说，这样的坦白已经是巨大的情感表露。他轻轻拍了拍陆光的肩膀："我现在也在保护你啊。"
陆光转过身，蓝灰色的眼睛直视程小时："不，是我们互相保护。"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在时间夹缝里...我感受到了你的记忆。那些孤独的日子，你对父亲的困惑...还有你多么想念母亲。"
程小时喉咙发紧。他没想到能力同步时连记忆也共享了。
"我也看到了你的。"程小时轻声说，"实验室...那些实验..."
两人沉默下来，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狭小的浴室里流动。最终，陆光做了个让程小时震惊的动作——他向前一步，轻轻抱住了程小时。
"谢谢你...来找我。"陆光的声音闷在程小时肩头。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秒，但对程小时来说，却像是漫长的救赎。他回抱住陆光，感受到那颗总是冷静自持的心脏正快速跳动。
分开后，陆光迅速恢复了平常的淡漠表情，但耳尖的微红出卖了他，程小时决定不拆穿，只是咧嘴一笑："饿了吧？我去看看乔苓姐留了什么吃的。"
厨房里，程小时一边翻找食物，一边思索接下来的计划。三天时间，他们需要养精蓄锐，同时收集更多关于时间源头和控制器的信息。母亲说他们现在的能力已经改变，也需要测试和适应。
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决定是否告诉乔苓和陈叔真相。程小时倾向于坦白，毕竟可能需要帮手；但陆光肯定会反对，认为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端着两碗泡面回到客厅时，程小时发现陆光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银发少年蜷缩在角落，眉头微蹙，像是连在梦中都不肯完全放松。
程小时轻手轻脚地放下碗，取来毯子给陆光盖上，他凝视着陆光平静的睡颜，想起那些平行世界里孤独的、被囚禁的、或者从未相遇的陆光，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这次不一样。"程小时轻声承诺，"我们会一起改变结局。"
窗外，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公寓楼下的樱花树上，花瓣随风飘落，像是无数个可能的世界在轻轻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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