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厅出来，孙明悠刚走到回廊，就见青禾提着食盒迎面过来，见了她便加快脚步：“小姐，方才厨房送了您爱吃的莲子羹，我给您端回屋了，您要不要现在喝？”
孙明悠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廊外的积雪上——几日前下的雪还没化尽，在墙角堆着，被风刮得有些凌乱。“先不喝了，你跟我去趟库房，我得挑块料子做件新衣裳。”
青禾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姐是为了元宵的赏灯宴？”
“嗯。”孙明悠应了声，抬脚往库房走。侯府库房分东西两间，西库房放着布匹绸缎，由两个老妈子看管。见她来，老妈子连忙上前见礼：“大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库房？”
“我要挑块料子做衣裳，备着元宵去宫里赴宴。”孙明悠说着，走到货架前。架子上叠满了各色绸缎，有绣着缠枝莲的云锦，有织着暗纹的杭绸，还有流光溢彩的鲛绡，看得人眼花缭乱。
青禾在一旁帮着挑选：“小姐，这件石榴红的云锦好看，衬得您肤色白，去宫里赴宴也喜庆。”
孙明悠伸手摸了摸那云锦，质地确实好，可颜色太艳，她摇了摇头：“太惹眼了，换件素净些的。”
她继续往前走，忽然瞥见角落里叠着一匹月白色的软缎，缎面上用银线绣着细碎的梅花，针脚细密，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把这件拿下来我看看。”
老妈子连忙取下软缎，展开来：“大小姐好眼光，这是去年江南织造局送来的贡品，软缎里掺了蚕丝，贴身穿也舒服，就是颜色素了些，之前二小姐来看过，嫌不够亮，就没要。”
孙明悠捧着软缎，指尖拂过上面的梅花绣纹，心里很是喜欢：“就这件了，再找块浅青色的素绸做衬里，配条同色的腰带。”
选好料子，孙明悠又去寻了府里的裁缝张妈。张妈在侯府待了十几年，手艺极好，见了她手里的软缎，赞道：“大小姐好品味，这月白缎子配银线梅，低调又显气质，最适合去宫里赴宴了。”
“那就劳烦张妈多费心，尽量在元宵前赶出来。”孙明悠说着，又叮嘱了几句细节，“领口做圆领，袖口收窄些，裙摆不用太宽，方便走动。”
张妈一一应下，接过料子去了。孙明悠刚回屋，就见丫鬟端着莲子羹进来，她喝了两口，忽然想起放在锦绣坊的孔雀图还没绣完，便对青禾道：“明日你去趟锦绣坊，把我绣到一半的孔雀图取回来，顺便跟表舅母说一声，我这边忙完宴会同她回话。”
第二日一早，青禾就去了锦绣坊，傍晚时分才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小姐，孔雀图取回来了，柳表舅母还让我给您带了些新到的绣针，说针尖细，绣羽毛更方便。”
孙明悠打开木匣子，里面放着那幅孔雀图，孔雀的身子已经绣完，只剩尾羽的部分还没完工。她拿起绣针，试着绣了几针，新绣针果然好用，银线在软缎上穿梭，很快就绣出一片流光的羽纹。
接下来的几日，孙明悠一边等着裁缝做衣裳，一边抽空绣孔雀图，日子过得忙碌却有条理。这日午后，她正绣得专注，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丫鬟的说话声，紧接着，孙明玥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姐姐在屋里吗？我来看看你。”
孙明悠放下绣针，皱了皱眉。青禾刚想拦，孙明玥已经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桃粉色的纱裙，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姐姐，你看我这件新衣裳，是父亲特意让人从苏州买来的，上面的桃花是用金线绣的，好看吗？”
孙明悠瞥了眼那纱裙，颜色艳丽，金线绣得有些俗气，却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好看。”
孙明玥见她反应平淡，心里有些不悦，目光落在桌上的孔雀图上，眼睛顿时亮了：“姐姐还在绣这个啊？这孔雀绣得真好看，是要送给谁吗？”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别碰。”孙明悠连忙拦住她，“这是要给皇后娘娘绣的挂屏，弄坏了可担待不起。”
孙明玥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皇后娘娘？姐姐怎么会给皇后娘娘绣挂屏？皇后娘娘怎么不找我绣？”
“我也是碰巧，皇后娘娘派人去锦绣坊挑绣品，见了我绣的孔雀图，才让我接着绣的。”孙明悠说着，将孔雀图收进木匣子里，“我还要忙，二妹妹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孙明玥见她下了逐客令，心里更气，却也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走了。她刚出院子，就撞见了李氏身边的锦书，锦书见她脸色不好，问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跟大小姐置气了？”
“哼，姐姐就是偏心！”孙明玥跺了跺脚，“皇后娘娘让她绣挂屏，父亲给她买好料子做衣裳，连七皇子都给她送东西，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锦书连忙劝道：“二小姐别多想，大小姐是嫡女，老爷夫人多疼些也是应该的，您要是想要新衣裳，奴婢跟夫人提一句，让老爷也给您买就是了。”
孙明玥听了，脸色才好看些，跟着锦书去了李氏的院子。
这边孙明悠刚把孔雀图收好，张妈就拿着做好的衣裳来了。“大小姐，衣裳做好了，您试试合不合身。”
孙明悠走进内室，换上月白软缎的新衣裳。青禾在一旁帮她系好腰带，又取来一面菱花镜。镜中的少女身着月白软缎，银线梅花绣纹在身上若隐若现，圆领衬得脖颈修长，窄袖收得利落，整个人显得清雅又端庄。
“小姐，太好看了！”青禾忍不住赞道，“比二小姐那件桃粉纱裙好看多了，又显气质又不张扬。”
孙明悠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还算满意。她刚换下衣裳，就见管家匆匆进来：“大小姐，宫里派人来了，说是送赏灯宴的帖子，还传了皇后娘娘的口谕，让您明日去宫里一趟，说是要看看您绣的孔雀图。”
孙明悠心里一怔，皇后娘娘怎么突然要见她？她连忙道：“知道了，我明日一早就去。”
管家走后，青禾有些担忧：“小姐，明日去宫里会不会有危险？皇后娘娘突然传您，会不会是因为七皇子的事？”
“不好说。”孙明悠拿起桌上的绣针，又绣了几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去了就知道了。你先去准备些见面礼，不用太贵重，就把我之前绣的那方兰草帕子带上吧。”
青禾应下，去准备见面礼了。孙明悠看着手中的孔雀图，心里却没底。皇后娘娘突然召见，究竟是为了绣品，还是为了别的？她不敢深想，只能盼着明日一切顺利。
第二日一早，孙明悠换上一件淡紫色的锦裙，带着青禾，坐着马车去了皇宫。马车在宫门外停下，由太监领着往里走。皇宫真大，红墙高筑，宫道两旁栽着高大的松柏，积雪在枝头堆着，显得庄严肃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皇后所在的坤宁宫。太监进去通报，没多久就出来道：“皇后娘娘让孙小姐进去。”
孙明悠深吸一口气，跟着太监走进殿内。殿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皇后坐在正中的凤椅上，穿着明黄色的凤袍，头戴凤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臣女孙明悠，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孙明悠屈膝行礼，皇后连忙让她起身：“免礼，赐座。”
宫女端来椅子，孙明悠坐下，心里有些紧张。皇后看着她，笑着道：“早就听闻孙侍郎家的嫡女不仅容貌出众，还精通苏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前日刘公公回禀，说你绣的孔雀图极好，不知今日带来了没有？”
“回娘娘，臣女带来了。”孙明悠说着，让青禾把木匣子递上去。皇后身边的宫女打开匣子，取出孔雀图，展开在皇后面前。
皇后看着孔雀图，眼睛亮了：“好，好啊！这孔雀的羽毛绣得跟真的一样，尤其是这尾羽，用了渐变的丝线，看着就有层次感。孙小姐，你这手艺，真是难得。”
“娘娘过奖了，臣女只是略懂皮毛。”孙明悠谦逊道。
皇后笑了笑，又跟她聊了些绣艺的事，语气亲切，倒不像是故意刁难。聊了约莫半个时辰，皇后才道：“元宵的赏灯宴，你只管放心去，到时候本宫还想再看看你的绣活。今日就先到这里，让太监送你出去吧。”
孙明悠连忙起身行礼，跟着太监出了坤宁宫。坐在马车上，她才松了口气，看来皇后召见，确实是为了绣品，并非她担心的那样。
回到侯府，孙明悠刚进院，就见张妈拿着做好的月白软缎衣裳过来：“大小姐，衣裳都做好了，您试试合不合身。”
孙明悠换上衣裳，青禾在一旁帮她整理裙摆：“小姐，这件衣裳真好看，明日元宵宴穿出去，肯定没人比您更端庄。”
孙明悠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她不知道元宵宴上会遇到什么，但至少，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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