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训练室的门锁扣上时,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运动裤口袋里的钥匙硌着大腿,像块烧红的炭——这是我趁后勤大叔不注意顺来的,就为了能在凌晨一点摸到这儿。
镜子蒙着层薄灰,我用袖口擦出块巴掌大的亮斑,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我发红的眼尾。
前世这个时候,我也蹲在这儿擦镜子,结果擦着擦着就睡着了,等醒过来时《少年说唱派》的领奖台早空了。
现在想想,哪是睡过头,分明是李婉儿往我保温杯里加了安神茶——她今天蹲洗衣房时领口那道黑渍,和前世我打翻的中药渍位置分毫不差。
音乐键按下的瞬间,《全校通报》的前奏像颗小炸弹在空气里炸开。
我踩着蓝胶带滑出第一步,膝盖压到地板的疼意顺着腿骨往上窜——这是下午和宋亚轩对练时摔的,他当时慌得连饼干都掉了,奶油沾在训练服上,现在还硬邦邦的硌着腰。
"咔嗒。"
门把转动的声音比音乐还清晰。
我猛地转头,汗水顺着下巴砸在地板上,晕开个小圆圈。
丁程鑫站在门口,黑色连帽衫帽子滑到肩后,发梢还滴着水,像是刚冲完澡又折回来的。
他手里拎着瓶运动饮料,瓶身凝着层水珠,在灯光下亮得像块冰。
"我就说训练室灯没关。"他扬了扬下巴,嘴角勾着笑,"小晚同学,私藏钥匙的事,舍长知道吗?"
我的耳尖突然发烫。
前世丁程鑫总说我像只偷鱼的猫,现在看来,连偷练都偷得这么没技术含量。
"我...我就加练会儿衔接动作。"我手忙脚乱去按暂停键,手机却"啪嗒"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手机时,屏幕刚好亮着——是我用便签记的动作拆解图,红笔圈着"转体180度后手位"的位置。
"这个位置确实难。"他把手机递过来,指腹擦过我手背的薄汗,"我也在琢磨。"
我这才注意到他脚边的帆布袋,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的护膝——和我上周在器材室看到的、他比赛时用的那副一模一样。
"要一起吗?"他歪头看我,眼尾的痣在灯光下忽闪忽闪,"我教你压腕,你帮我卡节拍。"
心跳声突然盖过了音乐。
前世我们总在后台错身,他举着耳返跑向舞台,我抱着服装箱往相反方向冲。
现在他站在我面前,连发梢的水珠都带着柠檬味洗发水的香。
"好。"我把发绳重新系紧,"从第二段副歌开始?"
他点头,音乐重新响起。
这次我没盯着镜子,而是盯着他的脚尖——他转体时膝盖会微屈,这样落地更稳;抬手时大臂先动,带动小臂划出流畅的弧。
我跟着调整自己的动作,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却觉得每块肌肉都轻快得要飞起来。
"停。"他突然抬手,"刚才那个托举,你手肘要再打开十度。"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他却上前一步,手指虚虚抵在我肘弯:"想象我是你的支点,重心往我这儿靠。"
体温透过运动服渗进来,我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但当我按照他说的调整,再做一遍动作时,居然真的稳稳卡住了节拍。
"不错。"他退开两步,额角的汗把碎发粘在脸上,"比我昨天自己练时强多了。"
我蹲在地上喘气,他扔过来那瓶运动饮料,瓶盖已经拧开。
"为什么这么拼?"他靠着镜子坐下,声音突然轻了,"我看过你训练,压腿能比别人多坚持十分钟,记动作永远第一个举手。"
我盯着饮料瓶上的水珠,它们顺着瓶身往下滚,像极了前世颁奖典礼上,我蹲在后台楼梯间时,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
"你知道错过一次机会是什么感觉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就像站在舞台底下,看着追光打在别人身上,你明明能跳得更好,可话筒递过来时,你连名字都没被叫到。"
他没说话。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盯着地面的纹路,喉结动了动:"我...我15岁那年去北京面试,在地铁上坐过了站,等跑到公司时,初试都结束了。"
他突然笑了,露出虎牙:"所以啊,你得跟我们练。
一个人闷头苦练,万一摔了都没人扶。"
我也笑了,把饮料瓶递给他:"那说好了,下次我加练,你得陪我。"
"成交。"他碰了碰我的瓶口,汽水在喉咙里炸开的甜,比宋亚轩给的饼干还浓。
等我们收拾东西离开训练室时,走廊的声控灯已经开始频闪。
我把钥匙塞回口袋,丁程鑫突然转身:"对了,明天宋亚轩说要给你送粥,你可别又练到忘了吃饭。"
我愣了愣:"他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你昨天摸饼干盒时,我在旁边看得清楚。"他眨眨眼,转身往宿舍走,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小宋老师的观察力,比你想象的厉害。"
第二天傍晚的训练室飘着甜香。
我正对着镜子调整手臂弧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宋亚轩抱着个粉色保温桶挤进来,发梢还沾着体育课的草屑。
"听说你昨天没吃晚饭。"他把保温桶往地上一放,盖子掀开的瞬间,红枣桂圆的甜香裹着热气扑到脸上,"我让阿姨多放了莲子,安神的。"
我接过他递来的勺子,触到他指尖的凉——他肯定是刚从操场跑过来的。
"你怎么总在我最饿的时候出现?"我舀起一勺粥,温度刚好不烫嘴。
他蹲在我脚边,托着下巴看我:"因为你老加练呗。
上次丁哥说你训练服都汗湿了三层,我就跟阿姨学了熬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浸在蜂蜜里的葡萄。
我突然想起前世有次发烧,也是他偷偷把退烧药塞在我枕头底下,留的纸条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熊。
"谢谢。"我把保温桶递给他,"明天...明天我帮你补声乐课?
你上次唱《雪落》时,高音有点抖。"
他眼睛立刻亮了:"一言为定!"
"你们三个怎么又凑一块?"
王教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手一抖,勺子掉进保温桶,溅起的粥点在宋亚轩的白T恤上,像朵小梅花。
我赶紧起身敬礼,后背的汗把训练服粘在身上:"我们在测试新的衔接动作!
丁哥说转体时需要配合呼吸,小宋在帮我找节奏。"
王教练扫了眼地上的保温桶,又看了看镜子里被我们画得乱七八糟的动作分解图,皱眉的纹路慢慢松开:"行,继续练吧。
但别太晚,明天还要联排。"
他转身时,我瞥见他手里的文件夹——最上面那张纸,是李婉儿的训练计划表。
深夜的宿舍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
我躺在上铺,借着手机微光翻看着第二份计划表——这是我用铅笔抄在便签上的,和衣柜门上那份"官方版"相比,"转体练习时间"被多写了两小时,"拉伸环节"少了十分钟。
床板突然吱呀一响,下铺的张晓琳翻了个身:"小晚,睡了没?"
"快了。"我把便签塞进枕头底下,听见窗外有脚步声掠过。
是李婉儿的香芋紫袜子。
她的影子在窗户上晃了晃,很快消失在洗衣房方向。
我摸黑爬起来,走到衣柜前。
白天贴的"资源分配表"还在,"违规处理办法"那栏被她指甲掐出了几道印子。
我轻轻扯下表格,背面果然粘着张纸条——是我的训练计划表,"明日联排时间"被改成了下午两点,而实际通知是一点半。
我把纸条原样粘回去,摸了摸枕头下的便签。
前世她就是用这招,让我错过联排彩排,结果正式演出时动作没卡上节拍。
现在...
窗外突然传来"滋啦"一声,像是电线短路的声音。
我趴到窗边往下看,舞台方向的灯光闪了闪,又恢复如常。
明天的联排...大概会很热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