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还有两人依旧无法平复的剧烈心跳。
贺峻霖的身体开始细微地颤抖,扣着严浩翔手腕的手指,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正面对上严浩翔。那双总是盛着笑意、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破碎的冰凌和一片猩红的血丝。
“严浩翔,”贺峻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濒临断裂的颤抖,“你说话。” 他死死盯着严浩翔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挖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严浩翔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挤不出半个字。他能说什么?说他不愿意?说他只想和贺峻霖一起在舞台上跳到跳不动为止?说他怀里这个人,是他所有青春、所有汗水、所有隐秘而汹涌情感的归宿?他不能说。母亲的医药费通知单,那张冰冷的、印着惊人数字的纸,此刻就沉甸甸地压在他贴身的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公司捏着他的软肋,也捏着他渺茫的前程。
“我……” 他终于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霖霖,公司……”
“公司?” 贺峻霖忽然笑了出来,那笑声又尖又利,像玻璃碎裂的声响,在空旷的练习室里疯狂地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他猛地甩开严浩翔的手,力道之大,让严浩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贺峻霖踉跄着扑向角落那张堆满杂物的矮桌。上面散落着他们的水杯、毛巾,还有几张被随手放下的照片——都是粉丝拍的舞台抓拍,每一张里,他和严浩翔的眼神都黏着彼此,笑容灿烂得能点亮整个夜空。他抓起最上面那张,照片里是他们在万人演唱会的舞台上,汗水浸透衣衫,严浩翔正把他高高托举起来,他低头看着严浩翔,两人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对视大笑,仿佛拥有整个世界。
“呵……” 贺峻霖死死盯着照片上严浩翔那双盛满自己倒影的眼睛,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七年……” 他喃喃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严浩翔,我们七年……”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咧开嘴,对着严浩翔,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
“就当这七年……”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锐,“喂了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双手抓住那张承载着七年欢笑与汗水的照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决绝地——
“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练习室里炸开,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捅进了严浩翔的心脏,然后狠狠地、反复地搅动。照片上两张年轻灿烂的笑脸,被硬生生地、残忍地撕成了两半。
贺峻霖看也没看那被他亲手撕裂的过往,将两半残破的纸片狠狠摔在地上,像丢弃两片肮脏的垃圾。他挺直了那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的脊背,再没看严浩翔一眼,一步一步,异常平稳却又异常沉重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严浩翔碎裂的心尖上。
“砰!”
门被重重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大的声浪在练习室的四壁间疯狂冲撞,震得严浩翔耳膜嗡嗡作响,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他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原地,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空洞地盯着地上那两半被撕裂的笑脸。照片上,属于贺峻霖的那半边,那曾经盛满星光和狡黠的眼睛,此刻隔着冰冷的距离,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个世纪。严浩翔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伸出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近乎虔诚地去够地上那两片残破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