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荐BGM:Dream Lover - Youngior
* 不知道能不能算有CP向吧总之还是标一下:唐晓翼 x 原创女主角(南岑)
* 短篇,全文6k,有想法可能会补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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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持续数月、最终以失败收场的投资,地点在一家即将倒闭的Live House。
主角们已预备好登场,南岑却想早早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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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岑走进Live House时,险些被声浪掀翻头盖骨。她定了定神,首先强迫自己从“上班”的状态中解离出来,向大脑发号施令:现在是休息时间。
她来晚了,再无靠近舞台的好位置,幸好她也无所谓站在那里,索性在卖水吧台附近拣了个空座。
按惯例得来杯酒,可服务生与她是老相识,允许她只点一杯柠檬水。为了降本增效,柠檬当然也是薄薄一片,泡在水里,酸味聊胜于无。南岑不挑剔,有水润润唇即可,粗略抿上一口。
服务生腰靠吧台,闲闲地同她聊天,话里话外无非一个主题:这家Live House快要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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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南岑问道:“那表演者们呢?他们怎么办。”
服务生耸肩:“谁知道呢?不过我猜大概和我一样,会找一个新的Live House继续上班吧。”又跟南岑确认道,“到时候,你还会来照顾我的生意吗?”
“我现在貌似也没有多照顾你的生意……”南岑微笑,手指弹了弹玻璃杯壁,“我可能会看W要去哪个Live House吧。”
“也是哦,你来这里也就是为了看他表演。”服务生说,“听说你上个月给他投了不少票?”
南岑“唔嗯”一声:“也没多少吧……半个月工资。”
“哇噻,那你可真是这家店的大主顾!”服务生咂舌,语调夸张地恭维道,“要是没您这位大姐撑着这儿,我可能早就失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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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聊了几句,服务生便提醒她:W将要上场了。
时间临近午夜,Live House里的观众却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走马观花的看客,真正会为表演者花钱的寥寥无几,毕竟这种地下Live House请不来“大神”级别的表演者,会活跃在此的多是名不见经传、半只脚都没踏进说唱圈的不入流Rapper。
但是W不一样。南岑想到。她其实一直都不太能欣赏所谓的Rap,那天会走进这家Live House,是因为她误把这儿当成了同事搞联谊的酒吧。当她发现走错地方、想要转身离开时,眼睛却先看到了彼时正在台上表演的W。
那天他唱的什么歌?穿的什么衣服?南岑早就记不清,单记得他闪闪发光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如梦似幻,一场发生在现实里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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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很高很瘦,有一张年轻张扬的脸,总是过分活泼地在台上窜来跳去。他长相帅气,唱得也还不错,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坚持自编自填自唱,有一定的创作能力,但不算太多。南岑认为:实在不能过分苛待一名糊糊Rapper,他不读错歌词的发音就已是大胜利。
W除去漂亮脸蛋,最大特点便是左右耳各三枚银耳环,不论他唱什么、穿什么,这六枚耳环都雷打不动地待在他的耳廓上,成为他的锚点符号。南岑不擅长记脸,所以最先靠耳环记住他,此后每每瞧见那些耳环,便知道正在台上表演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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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她便常来此处,不刻意挤占前排,光是远远地看着W、默默地花钱给他投票。
她可能真的花了很多钱,因为每月的最后一场演出上,每位表演者都有感谢环节,感谢这段时间里为自己投票最多的粉丝。自她来了以后,W念出的粉丝名字就只会有“山今”。那是她投票时使用的马甲。
可为什么要给他花钱?南岑始终没有想清楚原因。她本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位看客,把这家Live House当成一个有点儿简陋的打卡点,来看过、来听过,便算不虚此行,可她却把钱投给W。
也许她的付费内驱力,只是为了听他念出她的名字、仿佛认可了她的存在。南岑不需要真正与W认识、更不必理解他本人,她花钱就是单纯的付出,宁愿被说成是“支持十八线Rapper的理想/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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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可能是她实在太寂寞、太孤单了。南岑想。生活平静沉默如一潭死水,三点一线的日常轨迹早令她疲惫厌倦,W与Live House如烟花般粲然盛放在她的世界里,一瞬抓住她的眼球,她为这份“惊喜礼物”支付对价,倒也合情合理。
眼下,她仍坐在吧台旁的黑暗角落里,遥遥观望着W的表演。今晚他没再穿上回那身衣服,不会稍有动作便浑身叮里哐啷作响;许是为了配合这首抒情歌,特地换了最简单的白T恤、黑裤子,再配一双白板鞋,青春气息几乎溢出来。
W怀抱吉他,坐在高凳上,一条腿闲适地支起,正在舞台上自弹自唱。顶光明亮,勾勒出他恬静安然的眉眼、精致流畅的下颌,以及那几根正拨过吉他弦、修长匀称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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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即便是南岑这种对人脸美丑感知迟钝的人,也认为W长得很帅,比起Rapper,更适合他的职业应当是平面模特;也正因他长相出众,服务生曾和南岑透露:常有客人想加W微信,又被经理断然拒绝。
南岑微笑,同时想起来经理也曾私下问她:您想不想和W认识一下?而她直截了当地回绝:不用了,谢谢。
她并无兴趣更进一步地了解W:从新认识一个人无异于开盲盒,南岑不喜欢赌概率,更不希望最终开出来一个不符合她心意的东西。而“人”就是最容易爆雷的“东西”。她对人类缺乏信任,此处的“人类”包括她自己。
W是镜花水月,负责扮演她心中的某个角色便好,除此以外,正如她始终认为的:她不需要真正与W认识、更不必理解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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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歌唱罢,W站起身来鞠躬致谢,随后握住立麦、将话筒升至嘴边。他眼睛望向台下观众,像把所有人看在眼中,也像试图从人群中剥离出某个特定之人。
W说:“今晚各位能来看我的演出,我很高兴、也很感谢。祝愿你们会有美好的一天,昨天、今天、明天,天天皆是如此。”
又说:“下一首歌,是献给我的粉丝的。虽然我还没有想好歌名,但是可以先唱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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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南岑评价道:“他又要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了。”
服务生听了片刻,忽而笑出来:“我说是哪首歌呢,原来是这首。他写这首歌花了好久好久,多次找我和经理征求意见,反反复复改了起码得有五六七八次……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还嫌哪里差了点儿味道。”
他慢条斯理地擦玻璃杯:“我和经理笑话他是大艺术家,他居然没回呛我们,而是自言自语地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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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岑好奇道:“说什么?”
服务生眨眨眼:“Wake up~你是大艺术家~你真心~创作的爱无价——”
“你别擦杯子了,去台上抢他话筒吧。”南岑说,“你唱得比他好听。”
服务生大笑,拿镊子给她再加一片柠檬:“算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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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这首歌唱完,今晚的演出便接近尾声了。经理在微信群里发了通知:现在可以投票了。通知后附了一个小程序链接,南岑熟练地投票,然后和服务生道了别,正准备混杂在观众群里一起离开,却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南小姐!”
她回头去看,是经理。经理总穿一身黑西装,面料质地不佳,场地又热,常把经理闷出一头汗,与人说话时,要不住地用手绢揩汗。南岑曾劝他换成更加透气舒适的衣服,经理却坚决不同意:“我这身衣服可是我的门面呢!”
他振振有词:“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穿得像样,人家才会拿你当人看。我可是经理,当然要穿成这样。”
南岑点头表示理解,只是每次看到经理汗流浃背的样子,都默默替他感到辛苦。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是个人选择,旁人最多给个建议,成年人不能强迫另一个成年人完全按她的心意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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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经理红光满面,虽然仍手绢不离手,可看得出他心情很是不错:“南小姐,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南岑问一句:“是什么好消息呢?”经理答一句:“天大的好消息!”
“咳咳,简单来说,咱们Live House推出了一个新的回馈活动——”经理故意中断,想吊南岑的胃口,她配合地追问:“是什么活动呢?”
“——那就是每个月花钱最多的粉丝,可以得到与表演者本人见面、聊天及合影的资格!”经理笑得阳光灿烂,“南小姐,我是来恭喜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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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不像恭喜,”南岑说,“你知道的,我对这个没兴趣。”不论是见面,还是聊天、合影。
经理急了:“南小姐,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客人!别的客人可能花钱就为了和艺人见一面,而你花钱就好似纯是为了花钱、不求任何回报——给你塞小礼品你不要!让你和艺人见面你也不要!南小姐,你很难搞哦。”
“嗯,你就当我钱多得没处花吧,反正我不需要这个资格。”说完,南岑抬脚欲走,又听得经理不死心似地补充道:“——可为了与你见面,W做了很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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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专门为你写了首新歌,你刚刚听到了吧?他在等你亲口给这首歌取名字。”见南岑没有真的立即离开,经理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地和盘托出,“他还精心搭配了与你见面的look、认真研习了自拍和他拍技巧、订好了餐厅和伴手礼……等等,南小姐,你怎么真走了啊!”
南岑说:“这太隆重了,你们店的表演者对粉丝都这个态度吗?”
经理摇头:“当然不!只是W对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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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岑沉默,一时没接话,服务生适时地把柠檬水推过来,让她一边喝、一边好好想一想。
她不擅长辜负他人的真心实意,即便她无意接受,也不想叫精心准备、用心筹措的一切落空;倘若真如经理所说,W确在期待着与她见面、甚至为此次见面做了诸多准备,那南岑做不到一口否定对方的心意。
直到柠檬水见了底,南岑终于松口:“好吧,我同意和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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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果然眉开眼笑,连连说好,当下便要领着她去后台见W。南岑难得也觉得紧张,比她去面试、去赴宴时还要局促不安,跟在经理身后,不住地将耳畔碎发掖至耳后。她穿过离场的人流、一扇又一扇的门扉,跨过地上错综复杂的设备电线,终于来到场地后台。
今晚的表演者们正预备下班,见经理进来,纷纷与他打招呼,同时好奇地打量南岑。经理笑得一团和气,并不多作解释,光是带着南岑经过那些探究的视线,一路走到最里面的那扇门前。
经理开门以前,南岑先拦住:“等等,我和W单独加见面吗?这恐怕不合适。”
“什么?不,当然不是。”经理连连否认,“我当然会在场!怎么可能让我们尊贵的客人与Rapper独处?那风险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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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了门,南岑看清门内是一间休息室,除去必要的化妆台、沙发等家具,并无更多装饰,其中最夺人眼球的,大概便是搁置在茶几上的一束烈焰玫瑰花。W正坐在茶几后的沙发上,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迎接。
她第一次与W在台下见面,第一眼印象,却是“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
南岑身材高挑,今晚所穿的鞋又有一定厚度,大部分男性都被她比下去,因此对于W的身高,南岑并不意外,更谈不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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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晃神的功夫,W的手就递到她面前。
南岑顺势与他握手,掌心轻轻一触即分开。W笑容满面,连连感谢她:“听经理说,自您来我们这儿观看演出,就一直在给我投出最多的票。若是没有您的支持,恐怕我是没法坚持表演下去的。”
又说:“其实早该和您见一面了,毕竟您花了那么多钱,本该得到与之匹配的回报……虽然,我也不确定您是否愿意与我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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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本是客套,南岑面上微笑,却感受到经理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她确实不想与W见面,只是念及经理声称他准备颇多,这才松口。可这些真心话并没必要直说,她知晓现在不适合破坏气氛。
W相当健谈,不必担心冷场。他先夸南岑今日打扮得漂亮,精准指出她的口红色号与香水名字,又将话题引向茶几上的那束玫瑰花:“抱歉,光是想着您为我投入许多,我也该有所回报,于是擅作主张地买了这束花,希望您可以收下。”
他双手奉上,南岑本想拒绝,可见他弯腰曲背、姿态放得极低,那句“不用了”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唯有接过,道一句“您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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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适时提醒道:“还有五分钟就要结束见面了。客人不合适在后台逗留太久,何况现在已经很晚了。”
W一拍脑门,像终于想起来:“——哦!我仔细研究过明星的粉丝见面会,其中有一个重要环节——合影拍照!”视线落在南岑脸上,“您需要吗?”
他很诚恳:“依您的意思来。自拍、他拍都可以,我有反复练习过,保证能还原您的美貌。”
南岑仍旧想拒绝,又无法遏制地想起经理说,“W认真研习了自拍和他拍技巧”,他人已付出这般努力,她顿觉不能辜负,遂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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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确实略懂拍照,不论自拍、他拍,都知道如何找角度、摆姿势、做表情。南岑本不习惯被镜头框中,可在W的耐心引导下,渐渐放松下来,也能配合他拍出好照片。
他外形条件优渥,怎么拍都好看,时而挤眉弄眼地搞怪、时而阳光开朗地浅笑,各种表情皆驾驭自如,天生的上镜型人格;作为合拍者,W又极擅长提供情绪价值,不住地夸奖南岑,说她“表情很棒”“肢体很自然”“特别完美的一张”,几乎把她夸得耳尖烧红,不得不后撤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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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拍了数张,全存在南岑手机里,W得意洋洋地臭屁着:“怎么样?我的拍照技术不错吧!”
未等南岑作答,经理先说:“现在该送客人出去了。”
W满脸开朗顿时落幕,换作一副失望表情,依依不舍地道别:“不好意思,我太开心了,不小心留您太久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下次见。”
他把她和经理一路送出去,直到Live House店门处,犹自叮嘱:“这束花您带回家,稍微剪一下根部,开个斜切口,再用清水泡着,玫瑰花便能开很久。不用特地上心照顾,只要记得定时给它换水。”
又往外张了一张,略显懊悔地:“还是太得意忘形了,居然耽误了这么久。实在抱歉,占用了您的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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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岑望着他,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下次演出见。”
仿佛因着这个微笑,W挠了挠头,旋即耸肩:“下次见。”又在她踏出去几步的时候,忽而出声叫住她,“——您还记得今晚,我唱的那首还没有取好名字的歌吗?”
南岑应声回头,见他站在门口处,把Live House内部的霓虹灯光抛在身后,整个人面朝向她,那双眼也只看着她。W说:“我希望这首歌的名字,可以由您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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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兀自出神,想到他唱那首歌时,她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去听。大抵于那时的她而言,这首歌对她不重要,不需特别留意,直到它的命名权落在她手上。
南岑虽觉意外,可不想领这份好意。那或许不是一首多么伟大、多么完美的歌,但它是W的心血,是他历经无数次调整与完善、最终做出的音乐作品。作为一位不太用心的观众,南岑有什么资格决定它的名字?那几乎形同侮辱。既侮辱歌,也侮辱W本人。
于是她礼貌地拒绝:“抱歉,我恐怕没法胜任这个工作。”紧接着补充,“很开心能与您见面、聊天、拍照,也多谢您的花,但现在我必须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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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话说完,南岑自觉对W已算仁至义尽、再无亏欠之心,便一身轻松地抱着花离开。在街角处,她搭上一辆计程车,就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忽而有人冲到车边。
W敲车窗,使她不得不降下车窗,听他说话:“我拍了车牌号,您到家后麻烦给经理发个消息,我们也放心一点。”又转头对司机说,“大晚上的,辛苦您了,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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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车窗重新摇上去、计程车驶离街角,南岑鬼使神差般地望向后视镜,瞧见W仍站在原处,目送着她离开。她看着看着,直到计程车转过一道弯,再也看不见W的身影,南岑方收回视线,看向怀中的玫瑰花。
从“Rapper”这一身份出发,W是一位相当称职的表演者,不仅有一定的业务水平,媚粉技巧也堪称上乘。她漫不经心地想到。
可她还是不太习惯、将他们的关系完全处理成“艺人”与“粉丝”……如果可以,南岑更情愿他们是“艺术家”与“天使投资人”的关系:她花钱帮他实现梦想,他只需按时回报工作进度。除此之外,不要再有更深入的、更逾越的接触。
今晚的见面、忽然交予的歌曲命名权、以及这束玫瑰花,已然踩在了南岑心中的那根红线上。她认清现实、明确立场,心知她往后恐怕再也不会去看W的演出。她本就不属于那里,离场也显得轻易。
万望W的音乐之路一切顺遂,此后仍能遇上赏识他的新贵人,只当她是昙花一现的过客,时间一长便忘掉。这辆开往她家的计程车,不过是将她从略微偏离的岔路,重新带回到了正道上。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