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知远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从妹妹脸上那幸福的光芒,转移到了林青黛那只缩回衣袖的手上。
他小小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疙瘩,眼神锐利如鹰隼,充满了审视和一种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巨大的疑惑。
娘亲怀里……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
那奇异的、勾魂夺魄般的香气,他敢发誓,从未在任何一个货郎担子上、任何一个富户家的厨房外闻到过!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干草下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绷得更紧了。
林青黛心头警铃大作!
这孩子的观察力和警惕心,远超她的预估!
简直像一头在荒野中独自生存多年的幼狼!
她立刻收回手,将剩下的大半块巧克力迅速塞进沈知玥的小手里,低声叮嘱,声音刻意带上一丝原主式的疲惫:
“玥儿乖,慢慢吃,别噎着。”
同时,借着转身去查看沈知衍状况的动作,巧妙地避开了沈知远那过于灼人、仿佛能穿透皮囊的审视目光。
沈知衍的状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小脸滚烫得吓人,呼吸急促而灼热,每一次吸气,胸腔深处都伴随着拉风箱般令人心悸的“呼噜”杂音,小身子因为缺氧和痛苦而微微抽搐。
肺炎!而且是重症!
在缺医少药、卫生条件极度恶劣的古代,这几乎就是阎王爷亲笔签发的死亡通知书!
林青黛的心沉到了谷底,冰凉一片。她面上不动声色,再次将手探入怀中(实则是衣袖最深处),意念沉入空间。
这一次,目标明确无误:儿童用阿奇霉素干混悬剂。
粉末状的药剂是唯一的选择,但那个印着详细说明、材质特殊的塑料药瓶,比巧克力包装更致命!绝不能见光!
她全神贯注,意念操控着空间之力,小心翼翼如同拆解一枚微型炸弹。
无形的力量精准地拧开瓶盖,探入瓶内,包裹住一小包标准剂量的药粉,然后极其轻柔地将其“提”了出来。
隔着粗糙的葛布衣袖,那一小包淡黄色的药粉,无声无息地落入了她另一只手里早已准备好的、一小块还算干净的粗布片中心。
“衍儿烧得厉害,得吃药。”
她拿出那块裹着药粉的粗布片,摊开在孩子们面前,声音带着原主特有的那种无奈和深深的无力感,
“这是…这是娘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攒下的一点草药粉,能退热。就剩这点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哀叹命运的不公。
沈知远的目光瞬间从妹妹手上那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神秘食物,转向了林青黛手中的粗布包。
草药粉?
他从未见过颜色如此均匀、质地如此细腻、雪白中透着一点淡黄的“草药粉”。
记忆里娘亲熬的那些黑乎乎、散发着怪味的药渣,和眼前这包东西,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眼中的疑虑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迅速扩大、加深,几乎凝成了实质。
“药?”
沈知衍烧得迷迷糊糊,听到声音,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地对上林青黛手中的布包。对苦涩汤药的本能恐惧让他虚弱地摇头,小脸皱成一团,声音细若游丝:
“苦……衍儿不吃……苦……”
林青黛没时间也没办法解释这“草药粉”的来历和必要性。末世养成的效率优先的思维瞬间占据上风。
她直接伸出手,动作带着一丝与以往那个懦弱犹疑的原主截然不同的利落和果断,捏开了沈知衍滚烫的小嘴。
另一只手迅速将粗布片里的淡黄色药粉,一股脑倒进他微张的口中。紧接着,她抓起旁边那个积了半罐浑浊雨水的破瓦罐,小心地控制着角度和分量,将冰冷的雨水给他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水和粉末刺激了喉咙,沈知衍被呛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咳了出来,痛苦得整个身体蜷缩成了虾米。
但好在,大部分药粉总算是混着冰冷的雨水被强行咽了下去。
林青黛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退烧消炎的药效需要时间,现在更迫切的是补充热量,让孩子们冰冷的身体尽快暖和起来。冷水送药和那块巧克力只是杯水车薪。
她抬眼望向破庙那摇摇欲坠的门口。外面的风雨似乎比刚才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被厚重如铅的乌云死死压住,阴沉得如同末日黄昏。
冰冷的雨丝被风卷着,斜斜地扫进来。破碎的记忆碎片告诉她,这里地处大邺朝北方边陲,连年大旱赤地千里,紧接着是遮天蔽日的蝗灾啃光了最后一点绿色,然后就是这场反常的、连绵不绝的秋雨,将仅存的希望彻底浇灭。饥荒如同瘟疫般蔓延。
这座漏风漏雨的破庙,绝非久留之地。湿冷的环境本身就是致命的杀手,会像水蛭一样,一点点吸干孩子们本就微弱的热量,让沈知衍的病情雪上加霜。
必须离开!必须找到一个能暂时遮风挡雨、最好还能生火取暖的地方!一个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