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爷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孙子李敏赫。那声沉重的“爷爷知道了”,像投入深潭的巨石,表面平静,内里激荡着汹涌暗流和不容置疑的决心。老人疲惫地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再睁眼时,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敏赫啊,”李爷爷的声音低沉威严,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说,尤其是你父母。爷爷会处理。”
“是,爷爷。”李敏赫用力点头,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他看着爷爷拿起手机,动作缓慢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维多利亚律师事务所
李奎镇正对着电脑屏幕,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盘算着宝松村项目带来的巨额收益和声望。手机突然尖锐响起,屏幕上跳动着“父亲”二字。他心头莫名一跳,赶紧接起,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父亲,您……”
“李奎镇!”电话那头的怒吼如同惊雷,震得李奎镇耳膜嗡嗡作响,差点摔了手机。他从未听过父亲如此暴怒。“你这个蠢货!败家子!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来!现在!!”吼声未落,电话已被重重挂断,只余冰冷忙音。
李奎镇脸色煞白,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顾不得多想,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对秘书的询问置若罔闻。
李家老宅书房
厚重的书房门紧闭。李爷爷拄着手杖,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李奎镇垂手站在书桌前,额头布满冷汗。
“父……父亲,您叫我回来……”李奎镇声音发颤。
“啪!”一叠文件被李爷爷狠狠摔在桌上。“宝松村!300亿!抵押了事务所?!李奎镇,谁给你的胆子?!”声音如同冰锥。
“父亲,宝松村确实要开发了,新闻都报了,这是绝好机会……”李奎镇试图辩解。
“绝好的机会?”李爷爷冷笑,浑浊老眼射出寒光,“让你去投资杀人犯的项目?给抛尸现场当帮凶?!”
“什……什么?!”李奎镇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父……父亲,您说什么?什么杀人犯?什么抛尸?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李爷爷猛地起身,手杖重重顿地。他拿起桌上那个复古镂空怀表,举到李奎镇眼前,声音低沉得可怕:“这个,你总该认得吧?!它为什么会在闵雪雅尸体旁边?!李奎镇,你是当我老糊涂了,还是当你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看到那熟悉的怀表,李奎镇瞳孔骤缩,踉跄后退撞上书架。嘴唇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我……我……”李奎镇瘫软在地,语无伦次,“是周丹泰……他逼我的……父亲,我一时糊涂……”
“住口!”李爷爷厉声打断,眼中是深深的失望和痛心,“肮脏的借口!听好了:第一,立刻从宝松村项目撤资!一分钱不留!明天日落前,我要看到撤资文件和资金证明!第二,关于闵雪雅的事,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烂在肚子里!敢泄露半个字,我亲手把你送进去!听明白没有?!”
“是……是……父亲……我立刻去办!”李奎镇连滚带爬站起,脸色惨白如纸。在父亲的雷霆之怒和致命的怀表证据面前,他毫无选择。
茶室
厚重的红木移门无声滑开。包厢内茶香氤氲,窗外是城市天际线。周丹泰端坐主位,一身精良西装,指尖把玩玉扳指,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冰冷如刀。身后两名保镖如同雕像。
当他的目光落在李爷爷身后的李奎镇身上时,笑意瞬间冻结,眼底掠过惊诧与阴沉。
眼前的李奎镇鼻青脸肿,畏畏缩缩跟在李爷爷身后一步之遥,像个被抽走骨头的影子,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名贵西装掩不住狼狈与惊惶。
李爷爷拄着乌沉手杖,步伐沉稳,径直走到周丹泰对面的主客位,手杖在地毯上轻轻一顿,目光如鹰隼锁定对方。
“周会长,久等了。”声音低沉平静,自带威压,驱散了虚假的平和。李奎镇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周丹泰迅速收敛惊诧,堆起笑容起身虚让:“李老言重,您能亲自来,是晚辈荣幸。快请坐。”目光扫过李奎镇,“李律师这是……?”
“家门不幸,管教无方,见笑了。”李爷爷淡淡一句堵住试探,缓缓坐下,手杖紧握。李奎镇如蒙大赦,在侧后方边缘坐下。
茶艺师上前表演茶道,清冽水声冲不散无形的紧绷。
李爷爷未碰茶盏,枯瘦手指摩挲手杖柄,穿透茶烟直视周丹泰:“周会长爽快,老朽不兜圈子。今天约见,为宝松村项目。”
周丹泰端起茶杯,笑容不变:“哦?李老也有兴趣?奎镇贤侄不是已代表李家深度参与了吗?资金到位,推进顺利,前景大好。”刻意加重“深度参与”,玩味地瞟向李奎镇。
李奎镇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
“兴趣?”李爷爷嘴角扯出冰冷弧度,“老朽对这项目的‘兴趣’,怕与周会长所想不同。”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字字如铁钉砸下:“李家,要立刻、无条件,从宝松村撤资。300亿,一分不留,即刻返还。”
“咔嚓!”
周丹泰笑容消失,难以置信的阴鸷和怒火瞬间燃起。他猛将茶杯顿在桌上,刺耳声响中茶汤泼洒。
“李老!”周丹泰声音拔高,带着震怒,“您开玩笑?!项目启动在即,协议生效!您一句话撤资?300亿!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会打乱计划!造成多大损失?!”他毒蛇般的目光射向李奎镇:“李律师,这也是你的意思?李家出尔反尔?!”
李奎镇吓得几乎弹起,嘴唇哆嗦,求救般望向父亲。
李爷爷眼皮未抬,语调平稳冷酷:“损失?周会长,有些损失,钱买不回。有些代价,沾上就倾家荡产也洗不干净。”他微微前倾,历经沧桑的眼中寒光四射,“至于‘出尔反尔’?哼,李家自有章法。不该碰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总比……万劫不复好。”
“万劫不复?”周丹泰怒极反笑,身体前倾形成对峙,保镖肌肉绷紧,“李老威胁我?我周丹泰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宝松村合法合规!您想撤资?按合同来,付天价违约金!否则……”
“否则怎样?”李爷爷声音陡然一沉,如同冰河开裂,带着凛冽杀气。握杖的手,指节泛白。“周会长,你以为世上只有你懂用‘规矩’压人?”
周丹泰瞳孔骤缩,强压不安:“李老,您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
“清楚?”李爷爷发出短促冰冷的嗤笑。他缓缓从西装内袋掏出那枚让李奎镇魂飞魄散的复古镂空怀表。
怀表在灯光下泛着冰冷金属光泽,表链轻晃。
李爷爷没看怀表,只将它随意放在红木茶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浑浊眼底无波,微微侧头对李奎镇沉声道:“奎镇。”
李奎镇浑身一颤,手忙脚乱从公文包掏出平板电脑,低头颤抖着放在怀表旁边,飞快缩手,指尖因恐惧发白。
李爷爷枯瘦手指在屏幕一点。“有人给我寄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屏幕骤亮。一段无声却无比清晰的视频——画面中心,周丹泰正忘情拥吻千瑞珍!紧接着画面切换,一张染血纸片占据屏幕:【闵雪雅在赫拉宫殿遭到杀害!】
周丹泰脸上血色“唰”地褪尽!怒意瞬间被惊骇取代,他死死瞪着屏幕,仿佛看到最恐怖的景象。
李爷爷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冰锥刺入他耳膜:“奎镇的怀表,掉在闵雪雅尸体旁。周会长,你把我儿子拖下水,让他成了抛尸的参与者。”声音不高,字字千钧,带着洞穿一切的森然,“这视频,这血书……加上怀表。周会长,你觉得,它们落到警方手里,会掀起多大风浪?”
周丹泰身体僵硬,资金已经投入进去了自然不能动用,此刻却只能从个人资产中剜肉补疮。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
李爷爷静坐如山,手杖如判官笔。那份撤资协议,静静躺在平板旁。
终于,周丹泰肩膀颓然垮塌,脸上只剩死灰绝望。他颤抖着伸出完好的手拿起笔。那只曾翻云覆雨的手,此刻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杆。他不再看协议,用尽力气,在签名处歪歪扭扭、极其艰难地签下名字。笔尖几次划破纸张,留下丑陋墨迹,如同他被碾碎的尊严和野心。
李爷爷看着签名,脸上无波。他缓缓起身,拿起手杖,对李奎镇沉声道:“拿上东西,走。”
李奎镇如蒙大赦,手忙脚乱抓起平板和协议,紧紧抱在怀里,连滚爬爬跟上父亲。
李爷爷拄着手杖,步履沉稳走向门口,没再看瘫软如泥的周丹泰一眼。乌沉手杖点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规律的笃、笃、笃声,如同丧钟,回荡在死寂的包厢。
厚重的红木移门无声滑开又合拢。怒火中烧的周丹泰猛地将桌面一切扫落,价值连城的玉扳指狠狠砸向屏幕,碎片四溅。
李家老宅
回到家中,书房的气氛依然凝重。李爷爷看着面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想着聪明帅气的孙子李敏赫,心中有了决断。他严厉地警告李奎镇:“你最近收敛点,好好表现。我打算……送你去从政。”这突如其来的方向转变让李奎镇愕然,却也隐约看到一丝摆脱眼下困境的可能。
傍晚,李敏赫依言放学后来到爷爷的书房。李爷爷看着他,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慈祥与欣慰。他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李敏赫:“敏赫啊,你最近学习进步很大,爷爷很欣慰。这是给你的奖励。”
李敏赫带着一丝疑惑接过文件袋,入手的分量比预想的要沉。他修长的手指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里面的文件。当看清最上面那份文件抬头的几个大字时,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不动产所有权证书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微微收缩,像是无法理解眼前的信息。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翻到产权人姓名那一页——清晰无误地印着“李敏赫”三个字。下面登记的地址,是他知道的那个寸土寸金、安保森严的高档公寓社区。
“这……爷爷?”李敏赫抬起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带上了一丝少年人特有的、被巨大惊喜砸中后的茫然无措。他握着那几页薄薄的纸,指尖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怕它下一秒会消失。一套房子?在他还未成年的年纪?这奖励的分量远超他的想象,甚至颠覆了他对“奖励”的认知。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行代表着他名字和巨额财富的文字在反复冲击。
李爷爷将孙子的震惊尽收眼底,脸上那丝严厉彻底化开,露出难得一见的、带着深意的温和笑容。他拄着手杖,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慈祥:“一套房子而已,离首尔大不远,环境也安静,适合读书。我们敏赫……长大了,该有点自己的地方了。”“我们敏赫”这几个字,他说得格外重,带着一种无声的认可和深沉的托付。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敏赫心中翻涌的情绪闸门。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物质奖励,更是爷爷对他能力的肯定,对他未来的期许,甚至是一种无声的、超越父亲的信任!一股强烈的暖流猛地冲上心头,直抵眼眶。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那瞬间涌上的、几乎要冲破他惯常冷静面具的热意。喉咙有些发紧,他努力吞咽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谢……谢谢爷爷!”他紧紧攥着那份房产证明,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更加分明。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突如其来的“成年礼”,让他心头滚烫。他抬起头,眼神不再有惊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深深触动后的、混合着感激、坚定和一丝受宠若惊的郑重,“我……我会好好努力的!绝不会辜负爷爷的期望!”
他再次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名字上,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印刷体,仿佛在确认这份独属于他的、来自爷爷的厚重礼物的真实性。书房里温暖的灯光落在他年轻却已显棱角的侧脸上,映照出他眼中复杂而明亮的光彩——那是被至亲之人毫无保留地肯定与托付后,燃起的、名为责任与斗志的火焰。
李爷爷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