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晚

公交车在夜色里平稳前行，报站声隔着玻璃传来，带着点模糊的瓮音。白泳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聊天框里还停留在和游泳馆老板确认明天教学内容的界面，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把换住处的事说出口。

“叮咚——”到站提示音刚落，明舟就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到了，下一站下车。”

白泳抬头，窗外已经不是熟悉的霓虹商圈，路灯间距拉得很开，树影在地上晃出张牙舞爪的形状。她跟着明舟下了车，晚风卷着点草木的潮气扑过来，比市中心清爽不少。

“这边走。”明舟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墙头上爬满了爬山虎，叶子在夜里泛着暗绿的光。他走在前面半步，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刚好能罩住白泳的鞋尖。

“就是这两栋。”他停在并排的两个单元门前，伸手按亮楼道灯。暖黄的光一下子涌出来，照亮了对门的两个门牌——301和302。

白泳仰头看，老式居民楼的楼梯扶手磨得发亮，墙面上有些孩子涂鸦的痕迹，却意外地干净。“上去看看？”明舟从口袋里摸出两把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301的门推开时“咔哒”响了一声，屋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一室一厅的格局，家具都是简单的白色款，窗台上摆着盆绿萝，叶子油亮得像是刚浇过水。“之前租客走了我朋友特意打扫过，床品都是新换的，你闻闻。”明舟掀开床单一角，果然有股阳光晒过的味道。

白泳走到窗边，推开窗的瞬间，晚风带着远处池塘的蛙鸣涌进来。她忽然想起昨天那间逼仄的出租屋，下水道的异味和蚊子的嗡鸣仿佛还在鼻尖耳边，眼眶又有点发热。

“怎么了？”明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

她赶紧转过身，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窗台，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

“302格局一样，我明天搬过来。”明舟靠在门框上，路灯的光从他身后漫进来，在他轮廓上描出层柔和的边，“你要是觉得行，今晚就先住这儿？我去超市给你买点洗漱用品。”

白泳看着他，忽然想起公交站台上他拍胸口的样子，还有替自己刷二维码时的干脆，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不用了，我包里有备用的。”她低头拉开帆布包拉链，果然翻出旅行装的牙膏牙刷。

明舟“哦”了一声，没再坚持，只是从玄关柜里拿出双新拖鞋：“那你早点休息，钥匙给你。”

钥匙递过来时，两人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白泳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钥匙串在掌心硌出点浅浅的印子。

“那我回302了，有事敲墙喊我就行。”明舟退到门口，轻轻带上门。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白泳走到床边坐下，床垫柔软却不塌陷，比之前那床螨虫横行的旧垫舒服太多。她掏出手机，给明舟发了条消息：“谢谢你。”

屏幕很快亮起他的回复，只有个咧嘴笑的表情。

白泳躺下来，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地板上，拉出条细长的银线。她闭上眼睛，没了蚊子的嗡嗡声，没了下水道的异味，耳边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这一次，没有眼泪滑落，她翻了个身，很快就坠入了安稳的梦乡。

隔壁302里，明舟靠在沙发上，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朋友的聊天界面，上面写着：“她好像还挺满意的。”他对着屏幕笑了笑，熄了灯。夜色里，两扇对门的窗户透出的光，像两颗挨得很近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