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语

实验室的通风管道比想象中更狭窄，铁锈味混着沈砚舟身上的雪松香，在林深鼻尖缠绕。他戴着夜视仪，指尖摸到管壁内侧的划痕——和七年前火灾现场的钢梁印记如出一辙。

“左拐三十米。”沈砚舟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他的掌心抵在林深后腰，替他避开突出来的管道接口，“周明远的加密服务器应该就在恒温机房。”

林深的指甲抠进掌心。昨夜峰会结束后，财经版全是“沈氏总裁与科技新贵密会酒店”的头条，配图里沈砚舟替他挡开记者的手，被营销号解读为“占有欲爆棚”。此刻这人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比镜头前的表演真实得灼人。

“找到了。”林深用激光笔在管壁打了个洞，夜视仪里映出机房内闪烁的红光。服务器阵列组成的“潘多拉”标志正在运行，底层代码流淌的速度快得异常——像是在批量生成匿名账户。

沈砚舟递来微型解码器，金属外壳还带着他的体温。“我父亲的日志里说，‘潘多拉’的后门用了双重密钥，需要我们两人的生日叠加运算。”他的指尖擦过林深的手腕，在那道新缠的纱布上顿了顿，“七年前你从火场带出的半截芯片，就是第一把钥匙。”

解码器插入接口的瞬间，机房突然响起警报。红色信号灯疯狂闪烁，林深看见屏幕上弹出的警告框——竟是用他父亲的笔迹写的：“离开这里，他们在等你。”

“是陷阱！”沈砚舟猛地将林深拽进管道夹层。子弹击穿铁皮的脆响擦着耳边飞过，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后背撞上管壁时闷哼了一声。

林深的夜视仪摔在地上，借着警报灯的红光，看见沈砚舟衬衫渗出的血渍。“你中枪了？”他伸手去摸，却被对方按住手腕。

“擦伤。”沈砚舟的呼吸滚烫，指尖捏着他的下巴转了个方向，“看那里。”

机房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手里把玩着枚生锈的打火机——那是林深父亲生前的随身物。

“林博士的儿子果然像他，够胆色。”老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钢板，“可惜啊，你父亲当年要是肯交出AI算法，就不会葬身火海了。”

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这人是父亲的前助理，七年前火灾后就销声匿迹的张启明。

“沈先生的父亲也一样固执。”张启明笑起来，露出缺了颗牙的牙龈，“非要查什么儿童器官交易账本，结果呢？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住。”

沈砚舟的手突然收紧。林深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拉满的弓弦。

“你们以为演场戏就能骗得过周明远？”张启明踢了踢脚下的服务器，“他早就知道你们在查当年的事。今晚这场‘私奔’，不过是引你们来送死的诱饵。”

警报声突然停了。通风管道开始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切割外层铁皮。

“没时间了。”沈砚舟扯断领带，将林深的手腕和自己绑在一起，“密码破解到70%，剩下的我远程操作。你带着芯片从应急通道走，去儿童烧伤科找护士长，她知道账本藏在哪。”

林深按住他流血的后背，摸到衬衫下狰狞的旧疤——和自己后腰的形状完全吻合。“七年前你背我出来时，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了这里，对不对？”他的声音发颤，“张启明说的账本……”

“别管账本！”沈砚舟的额头抵着他的，鼻尖相触的距离里，能看见彼此眼底的红，“活下去，林深。这才是我们父亲真正的交易。”

管道突然裂开道口子，强光涌进来的瞬间，沈砚舟将林深推出夹层。“记住密码公式！”他的声音被枪声撕碎，“是我们相遇的那天——”

林深重重摔在应急通道的台阶上，手腕上的领带还连着管道里的人。他回头时，只看见沈砚舟被涌上来的黑衣人围住，最后一眼投来的目光，像在说“相信我”。

口袋里的芯片发烫，像七年前那场火。林深咬断领带，转身狂奔，身后传来的爆炸声里，似乎还混着沈砚舟喊他名字的声音。

儿童烧伤科的消毒水味很浓。护士长递来个小熊玩偶，肚子里藏着U盘。“沈先生昨天就放在这了。”她看着林深手腕上的领带痕，欲言又止，“他说，要是你来了，就告诉你……疤痕会淡，但记忆不能忘。”

U盘插入手机的瞬间，沈砚舟的远程破解完成了。屏幕上跳出的交易记录里，每个账户都对应着一个失踪儿童的信息，最后一条发送时间是七年前，收款方是张启明。

而密码的最后几位数字，林深突然读懂了——是他十二岁生日那天，在实验室门口捡到沈砚舟的日子。那时这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递给他半块融化的巧克力，说：“我叫沈砚舟，以后跟我混。”

手机突然震动，是沈砚舟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演下去。”

林深望着窗外掠过的警车，将U盘塞进玩偶肚子。他摸出手机，给财经记者回了条消息，附上周明远与张启明密会的模糊照片：

“想知道沈砚舟藏起来的账本在哪吗？明晚八点，旧玩具厂见。”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的指尖还在颤抖。远处的夜空炸开烟火，像极了七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火，只是这一次，他知道有人在对岸等着，和他一起把这场戏，演到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