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初冬的凛冽,卷过林家高耸的院墙,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林衍的脚步落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异常沉稳。洗得发白、沾着黑风谷特有暗红泥尘的旧衣,遮掩不住他此刻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迥异气息。皮肤下,奔涌的力量如同蛰伏的岩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沛然的生机。左臂的衣袖下,温润的皮肤包裹着骨骼深处那沉甸甸的、仿佛蕴含着山岳之重的力量感。淬体五重!
>短短数日,从濒死废人到淬体五重,这跨越足以让任何所谓天才瞠目结舌。
>然而,他脸上没有半分喜悦。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的只有比寒冰更冷的沉静,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悲怆。
>镇狱灾厄之眼的界面无声悬浮在视野一角:
>【宿主】:林衍
>【修为】:淬体五重
>【状态】:轻伤(快速恢复中)
>【镇狱灾厄之眼】:初级
>【镇压进度】:阴兵(12%)、未知锁链(0.1%)【意识反抗强度:低(持续消耗精神力)】
>【特殊标记】:母亲(???)【状态:被拘押(关联:未知锁链)】
>“被拘押”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每时每刻都在灼烧着他的心神。母亲的身影,在那支阴兵洪流中最后的回眸,化作荧光融入左臂的瞬间……还有那根缠绕着无数哀嚎怨魂的漆黑锁链!它们被镇压在左臂深处,那冰冷的反抗意志如同附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啃噬着他的精神,带来一种灵魂层面的钝痛。
>这力量,是用母亲的线索和永恒的诅咒换来的。
>他走向林家西侧那片最荒僻、最破败的角落。那里,有他仅存的、聊以容身的破院。也是风暴的中心。
>
>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带着铁锈味的肃杀。平日里连野狗都懒得靠近的破院附近,此刻却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兵器碰撞的轻响。
>林衍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快了几分。
>转过最后一个巷口。
>破败的景象映入眼帘。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此刻已彻底碎裂,化为满地狼藉的木屑。院墙被蛮力推倒了一大片,土坯散落一地。院子里,他仅有的那点破烂家什——缺口的陶罐、发霉的草席、垫在干草下的破麻布……全被粗暴地翻了出来,扔得到处都是,如同被飓风扫过。
>七八个身着林家执法堂黑色劲装的弟子,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如同凶神恶煞,正在院中肆意翻检、践踏。他们脸上带着一种执行公务的冷漠,以及一丝搜寻“罪证”的兴奋。
>而倒塌的院墙豁口处,如同铁塔般矗立着一个身影。
>林莽。
>林家执法堂副堂主,林峰的父亲。
>他背负双手,面色阴沉如铁,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破院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掘地三尺。开脉境三重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执法堂弟子心头,也笼罩着这片小小的废墟。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屈伸——正是三日前,被林衍那诡异一击命中肘筋枢纽的位置。
>“废物!都给我仔细搜!”林莽的声音如同闷雷,在破败的院子里回荡,“任何可疑之物,尤其是带血的、有邪异气息的布条、玉石碎片,统统给我找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孽障修炼邪法的证据!”
>“是!副堂主!”执法堂弟子齐声应和,动作更加粗暴。
>一块半埋在泥土里的、沾着林衍干涸血迹的破布被粗暴地扯出,抖落泥土。
>墙角那几片被嚼剩的止血草残渣被随意踩进泥里。
>倒塌的土坯墙下,一只林衍曾经用来盛水的破碗被翻出,被一个弟子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嫌弃地随手扔开,当啷一声摔在石头上,四分五裂。
>林莽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扫过那些被翻出的、沾染着林衍气息的破旧物品,最终落在那碎裂的破碗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哼,死到临头的东西,藏得倒严实。”他低声自语,带着刻骨的怨毒,“等把你那身烂骨头从黑风谷里拖出来,本堂主定要亲手将你挫骨扬灰,祭我峰儿断腕之仇!”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衍烂死在阴煞绝地的凄惨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三天之期已到,他亲自带人前来,就是要第一时间“收尸”,更要坐实林衍修炼邪法的罪名,彻底斩草除根!
>就在这时。
>一个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突兀地在巷口响起,清晰地穿透了院中的嘈杂:
>“副堂主是在找这个吗?”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
>刷!
>所有执法堂弟子的动作瞬间僵住,猛地扭头看向巷口。
>林莽脸上的狞笑骤然凝固,瞳孔如同针尖般猛地收缩!
>只见巷口昏沉的光线下,一个穿着破旧青衫、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的少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林衍!
>他没死!
>不仅没死,他的脸色虽然依旧带着一丝苍白,但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沉静得可怕,仿佛淬过寒潭的幽石。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更是与三天前那个濒死的废物判若两人!
>“林…林衍?!”
>“他…他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他进了黑风谷必死无疑吗?”
>短暂的死寂后,是难以置信的惊呼!执法堂弟子们如同见了鬼,脸上充满了惊骇和茫然。他们奉副堂主之命来“收尸”兼“抄家”,谁能想到,本该烂在阴煞绝地的“尸体”,竟然活生生地回来了?!
>林莽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就被更加汹涌的暴怒和一丝被愚弄的羞愤取代!这孽障不仅没死,还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
>“孽障!”林莽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开脉境三重的威压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狂涛,狠狠压向巷口的林衍!他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废物当场碾碎!“你竟敢……”
>然而,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林衍动了。
>面对那足以让普通淬体境弟子瘫软跪地的恐怖威压,林衍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他抬起脚,迈步。
>一步。
>踏入了破败的院门。
>脚步落下。
>咚!
>声音不响,却异常沉重,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厚重的气息,以他落足之处为中心,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荡漾开来!
>嗡!
>空气仿佛发出一声低沉的震颤!
>林莽那狂暴压来的开脉境威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古老符文的叹息之壁,瞬间被消弭、化解于无形!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
>整个破败的小院,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风,停了。
>尘埃,定格。
>所有执法堂弟子脸上的惊骇表情凝固了,他们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上位猎食者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林莽更是首当其冲!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开脉境三重的威压被对方一个淬体境(他能感觉到林衍的气息最多淬体五重)一步踏碎?这怎么可能?!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就在林衍脚步落下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右臂肘关节内侧,那个三日前被对方诡异击中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而熟悉的酸麻剧痛!仿佛那日的创伤从未愈合,反而在对方的气息牵引下瞬间爆发!
>“呃!”林莽闷哼一声,右臂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死死盯着站在院中、如同换了个人般的林衍。对方身上那股沉凝如山、冰冷如狱的气息,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忌惮!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诡异!
>“你…你果然修炼了邪法!”林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厉声喝道,“气息诡异,抗拒执法堂!来人!给我将这邪魔外道拿下!死活不论!”
>“是!”几个修为较高的执法堂弟子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硬着头皮,怒吼着挥刀扑上!刀光闪烁,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取林衍要害!他们人多势众,不信拿不下一个淬体境!
>面对数道劈来的刀光,林衍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视野中,“镇狱灾厄之眼”的猩红视界悄然开启。
>扑来的执法堂弟子,他们身上流转的气血之力、肌肉发力的轨迹、长刀劈砍的角度,以及那因为恐惧和强撑而暴露出的无数细密的猩红光点(弱点),瞬间被清晰地分解、标注!
>【目标1:淬体四重】
>【气血运行轨迹:右肩胛有旧伤隐疾,发力时气机迟滞0.1秒】
>【劈砍路线预测:右上至左下斜劈,左肋空门大开…】
>【目标2:淬体三重巅峰】
>【下盘虚浮,重心偏移…左侧腰眼…】
>信息如同冰冷的溪流,瞬间涌入林衍的脑海。
>他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也最致命的动作!
>左臂看似随意地抬起,动作流畅自然,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轨迹。五指张开,精准无比地迎向最先劈到眼前的一柄长刀!
>那执法堂弟子脸上刚刚泛起一丝狞笑,下一秒却化为极致的惊骇!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林衍那看似血肉的手掌,竟如同坚不可摧的玄铁,稳稳地抓住了锋利的刀刃!五指骤然收拢!
>咔嚓!
>精钢打造的刀身,如同脆弱的枯枝,瞬间被捏得扭曲变形,寸寸断裂!
>“什么?!”那弟子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长刀脱手!
>与此同时,林衍的右脚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踹出,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印在第二个扑到近前、因同伴受挫而动作微滞的弟子左侧腰眼上!
>【弱点:腰眼(肾俞)】
>砰!
>沉闷的骨裂声响起!
>“啊——!”那弟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弓着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倒塌的院墙上,口中鲜血狂喷,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林衍的身体如同未卜先知般微微一侧,第三柄贴着肋下刺来的长刀便擦着衣角落空。他左手捏着半截断刃,手腕一抖,断刃化作一道冰冷的寒芒,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噗嗤!
>精准无比地洞穿了第三名弟子持刀手腕的肌腱!
>“呃啊!”惨叫声再起!
>兔起鹘落,电光火石!
>仅仅三个呼吸!
>三名淬体境中期的执法堂精英弟子,一废刀,一重伤,一断腕!如同土鸡瓦狗般被瞬间击溃!
>剩下的执法堂弟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色惨白,握着刀的手抖得如同筛糠,惊恐地看着院中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再也提不起半分冲上去的勇气!
>整个破院,死寂得可怕。只剩下伤者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林衍站在原地,缓缓松开手,那扭曲的断刀残片叮当一声落在地上。他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越过地上哀嚎的弟子,越过那些噤若寒蝉的执法堂众人,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眼神惊疑不定到了极点的林莽身上。
>那目光,冰冷,沉静,如同在俯瞰一只…挡路的蝼蚁。
>“现在,”林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可以滚了吗?”
>“或者,”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骨骼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爆鸣。
>“你们想试试,我这‘邪法’,能不能把你们的骨头,也捏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