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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殓(一)

第五人格杂诗版

镜头与棺木间的情书

凌晨三点的停尸房总飘着福尔马林与尘埃混合的味道,伊索·卡尔正用脱脂棉蘸着酒精擦拭逝者的指尖。金属镊子夹着细小的缝合针,在苍白的皮肤上游走如蝶,将车祸留下的狰狞裂口缀成细密的银线。忽然,窗棂发出一声轻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叩了一下。

他握着镊子的手顿了顿。停尸房在医院负一层,窗外是深两米的通风井,除了野猫不会有活物造访。但当他抬头时,却看见磨砂玻璃上印着个颀长的影子,正举着什么黑色的匣子对着室内。

“咔嗒。”

细微的机械声穿透玻璃传来。伊索猛地起身,金属托盘在操作台上撞出刺耳的响动。他抄起墙角的骨锤——那是用来敲断变形骨骼以便入殓的工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推开门的瞬间,夜风卷着纸钱灰扑在脸上。通风井的铁梯上站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礼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下颌线绷得像弓弦。他手中的黄铜相机还在微微发烫,镜头玻璃上沾着几粒尘埃。

“你在拍什么?”伊索的声音比停尸房的冰块更冷。他认得那相机,是二十年前停产的老式座机,需要手动装片,快门声比现在的数码相机沉闷许多。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相机往风衣里藏了藏。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他袖口露出的银质表链,链节上刻着极小的蔷薇花纹。“我在拍‘永恒’。”他终于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而你,是永恒的见证者。”

伊索握紧了骨锤。入殓师见过太多试图在逝者身上猎奇的人,有人想拍遗容卖钱,有人纯粹是心理扭曲。但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他的眼神里没有贪婪,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逝者不需要被记录。”伊索后退一步,将停尸房的门掩到只剩一条缝,“他们该去往该去的地方。”

“可活着的人需要。”男人抬手摘下礼帽,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瞳仁里像盛着化不开的雾,“你让他们以最体面的姿态离开,我让他们以最真实的模样留下。我们做的,其实是同一件事。”

伊索愣住了。从业五年,第一次有人将入殓师和摄影师相提并论。他看着男人风衣下摆沾着的泥土,忽然注意到对方靴底还粘着片干枯的柏树叶——那是墓园里最常见的树种。

“我叫约瑟夫。”男人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像相机镜头的光圈,“如果你明天还来,我可以给你看样东西。”

第二天伊索果然在停尸房的窗台上发现了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三张照片,都是昨天那位逝者的特写——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握着孙女送的平安绳,唇线抿成生前最常有的微笑弧度,连假牙微微突出的细节都拍得一清二楚。

最底下那张照片里,伊索正低头给老人整理领带,侧脸在无影灯下泛着冷白的光,睫毛投下的阴影像蝶翼停在颧骨上。背景里的金属器械都被虚化了,唯有他专注的神情清晰得惊人。

伊索捏着照片的指尖微微颤抖。他从不留自己工作时的影像,总觉得入殓师该像影子一样隐形。可这张照片里的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认真。

“喜欢吗?”约瑟夫的声音从通风井传来。他今天换了件深灰色马甲,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盖敞开着。“我在墓园拍了三十年,第一次觉得生者比逝者更接近永恒。”

伊索把照片塞进白大褂口袋,转身继续给新的逝者化妆。今天送来的是个小女孩,因为白血病去世,化疗掉光了头发。他拿出硅胶做的假发,一点点粘在女孩的头皮上,动作轻得像在给蝴蝶安翅膀。

“她的父母想要张全家福。”伊索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但他们不敢看她现在的样子。”

约瑟夫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相机。这次伊索没有阻止,他看着镜头里的自己正给女孩涂口红——用的是最浅的粉色,像春天刚开的桃花。快门声响起时,他闻到约瑟夫身上传来的雪松味,混着相机胶片的药水味,竟不觉得难闻。

那天之后,约瑟夫成了停尸房的常客。他总在凌晨出现,带着不同的相机,有时是巴掌大的微型机,有时是需要三脚架的大型座机。他从不多言,只是安静地站在通风井里,等伊索忙完手头的活。

伊索渐渐习惯了那道黑色的影子。他会特意把逝者的遗容整理得更细致些,有时甚至会调整无影灯的角度,好让约瑟夫拍出更柔和的光线。有次给一位老画家入殓,他还特意将逝者生前最爱的画笔塞进棺木,约瑟夫拍下了那支沾着油彩的画笔,后来洗成照片送给了画家的学生。

“你为什么总拍逝者?”一个雨夜,伊索看着约瑟夫给相机换胶卷,忽然问道。雨水打在通风井的铁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约瑟夫的动作顿了顿。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个褪色的锡盒,打开后里面装着一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向日葵花田里笑,裙摆被风吹得像只展翅的白鸟。

“这是我妹妹。”约瑟夫的声音很轻,“她十五岁时死于肺结核,我没能拍到她最后一面。”

伊索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忽然明白那些照片里的虔诚从何而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独立完成入殓的逝者,是位自杀的老太太,手腕上的伤口狰狞可怖。他花了整整四个小时缝合,给她穿上最喜欢的蓝布衫,甚至在她手里放了朵干菊花——那是老太太生前种在阳台的花。

“我父亲是入殓师。”伊索低声说,“他说每个逝者都有未完的心愿,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们体面地告别。”

约瑟夫把锡盒收好,忽然举起相机对准伊索。“那你呢?”他问,“你有没有想过,谁会帮你完成心愿?”

快门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伊索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白大褂沾着点定妆粉,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秋天来的时候,医院要扩建停尸房,通风井被封了。约瑟夫开始在墓园等伊索。每天清晨五点,伊索下班时总能看见他靠在墓园入口的老柏树下,相机挂在胸前,风衣上落满露水。

“今天拍了张好照片。”约瑟夫会这样开口,然后从相机里取出胶片,在晨光里对着光看。伊索不懂摄影,但他喜欢看约瑟夫专注的样子,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会变成透明的琉璃色。

他们会沿着墓园的石板路慢慢走,看晨雾在墓碑间流动,听扫落叶的老人咳嗽。约瑟夫会讲他拍过的故事:那个穿西装的逝者其实是流浪汉,好心人给了他最后一套体面的衣服;那个戴金镯子的老太太,镯子是偷来的,入殓时伊索悄悄取下来交给了警察。

伊索也会讲他的工作:如何给面部塌陷的逝者填充棉花,如何用酒精擦掉尸斑,如何在缝合时避开逝者生前最在意的疤痕。约瑟夫总是听得很认真,偶尔会突然停下脚步,说“这里该有束白菊”或“阳光该从左边照过来”。

有次伊索处理一具溺水身亡的年轻男人,尸体浮肿得厉害,家属看了一眼就哭得瘫倒在地。他花了六个小时做脱水处理,用特殊的化妆品遮盖青紫的瘀斑,甚至给男人梳了个他生前最喜欢的发型——家属提供的照片里,男人总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笑。

那天约瑟夫在停尸房外等了整夜。伊索出来时天已经亮了,看见他坐在台阶上,相机放在膝盖上,睡着了。风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口别着枚银色的蔷薇别针。

伊索轻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指尖碰到对方后颈时,约瑟夫猛地惊醒,像只受惊的鹿。“结束了?”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嗯。”伊索点点头,“他可以体面地走了。”

约瑟夫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将相机塞进他手里。“拍一张吧。”他说,“就拍此刻的天。”

伊索从没碰过相机。他笨拙地举起座机,学着约瑟夫的样子对准东方的朝霞。橘红色的云层像被打翻的颜料,在蓝天上漫开。“怎么拍?”他问。

约瑟夫从背后环住他,手把手教他调整焦距。“光圈调大些,”他的呼吸拂过伊索的耳廓,带着薄荷烟的味道,“这样云彩会更柔和。”

“咔嗒。”

快门声响起时,伊索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快门声更响。他能感觉到约瑟夫胸膛的温度透过衬衫传来,能闻到对方身上雪松与药水混合的气息,还能看见两只交叠在快门按钮上的手——他的手沾着点定妆粉,约瑟夫的手有常年握相机留下的薄茧。

照片洗出来后,约瑟夫在背面写了行字:“于晨雾中见天光,于永恒中见你。”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伊索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委托。委托人要求给一具无名女尸做入殓,预算高得离谱,却只有一个条件:必须在午夜十二点完成,并且全过程不能有任何人在场。

伊索觉得不对劲。无名尸通常由民政局统一处理,很少有私人委托。但对方给的钱足够买一套新的入殓工具,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

午夜时分,停尸房的暖气坏了,温度计显示零下三度。伊索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准备给女尸化妆。忽然发现她的手指关节处有个很小的蔷薇纹身——和约瑟夫表链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女尸的面容已经开始腐烂,但依稀能看出与约瑟夫妹妹照片里的轮廓有些相似。就在这时,停尸房的门被撞开了,约瑟夫冲了进来,长风衣上落满了雪。

“别碰她!”他嘶吼着,声音都劈了,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伊索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冰棺。“她是谁?”他问,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约瑟夫没有回答,只是跪倒在尸体旁,手指颤抖地抚过女尸的脸颊。“我找了她二十年……”他喃喃自语,眼泪砸在冰冷的金属台上,“他们说她失踪了,我知道她死了,我一直在找她……”

伊索忽然明白了。那些深夜的拍摄,那些墓园的等待,那些关于永恒的论调,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他看着约瑟夫小心翼翼地给女尸整理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个男人,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冰锥刺穿了。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伊索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雪花落在火上,“因为我能让她‘体面’地出现在你镜头里?”

约瑟夫猛地抬头,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不是的,伊索……”他想解释,却被伊索挥手打断。

“我不需要被当作寻找过去的工具。”伊索转身收拾东西,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停尸房里格外刺耳,“入殓我会完成,但之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约瑟夫看着他的背影,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举起相机,对着女尸按下快门,闪光灯在黑暗中炸开,照亮伊索泛红的眼角。

那天之后,约瑟夫真的消失了。

伊索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却又好像哪里都不对了。停尸房的通风井被封死了,墓园的老柏树下再没有等他的人,操作台上再也不会出现装着照片的牛皮纸信封。他给逝者化妆时,总会下意识地调整光线,然后才想起已经没人会拍下这一幕。

开春的时候,伊索去参加一个摄影展。是医院护士长给的票,说有个展区专门拍“生命最后的尊严”,或许他会感兴趣。

展区在美术馆最顶层,光线很暗。伊索走在黑白照片中间,忽然在一幅作品前停下了脚步。照片里是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正低头给逝者系领带,背景虚化得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唯有那双专注的眼睛清晰得惊人。

照片的名字叫《永恒的见证者》,署名是约瑟夫。

旁边还有一组系列作品,记录了不同逝者的入殓过程。有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被小心翼翼地放进棺木,有孩子的小皮鞋被擦得锃亮,有穿婚纱的年轻女子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每张照片下面都有行小字,写着逝者的故事,以及入殓师为他们做的细节。

最后一张照片是在墓园拍的。清晨的阳光穿过柏树叶,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一个穿长风衣的男人正蹲在一座新坟前,将一张照片放在墓碑上。照片里,无名女尸穿着干净的白裙,面容被修复得安详而平静。

伊索的手指抚过冰冷的相框,忽然注意到照片右下角有个极小的日期——正是他和约瑟夫在通风井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他说,这组照片必须等你来看过才能展出。”身后传来美术馆工作人员的声音,“那位先生上周去了国外,说如果有人问起,就把这个交给你。”

工作人员递过来个棕色的皮箱,沉甸甸的。伊索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相机和照片。最上面是本日记,翻开第一页,是用钢笔写的字迹,笔锋凌厉:

“1987年3月15日,妹妹走了。我没拍到她最后一面,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2012年7月2日,遇到个入殓师。他给逝者化妆的样子,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2013年1月19日,今天拍了他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专注的时候会微微颤抖。”

“2014年12月25日,找到妹妹了。可我好像,更怕失去另一个人。”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伊索在停尸房门口拍的那张朝霞,橘红色的云彩漫在蓝天上,像幅被打翻的油画。背面依然有行字:“我拍了二十年的永恒,才发现最好的永恒,是和你一起看的每一个清晨。”

伊索合上日记,眼眶忽然热了。他想起约瑟夫灰蓝色的眼睛,想起他风衣上的雪松味,想起那个被他披过外套的清晨,想起两只交叠在快门上的手。

美术馆的落地窗外,春光正好。伊索拿起手机,翻出那个早已烂熟于心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拨号音响起时,他看着照片里的朝霞,忽然笑了。

或许入殓师和摄影师真的是做着同一件事。一个送别过去,一个记录现在,而他们共同期待的,都是未来。

“喂?”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带着砂纸质感的声音,背景里有海浪声。

“约瑟夫,”伊索说,声音有些哽咽,却异常坚定,“你拍过那么多永恒,要不要……来拍一拍我们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伊索以为信号断了。然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沉闷的快门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像一句迟到了太久的告白。

“咔嗒。”

这一次,镜头对准的,是他们共同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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