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上的荆棘玫瑰
一、盛宴开场
杰克第一次见到柴俊猫是在1889年的伦敦,雾都的雨丝裹着煤烟味,黏在他定制的深灰色大衣上。那时他刚结束一场横跨欧洲的古董拍卖,指尖还残留着中世纪羊皮卷的油墨香,转身就撞进了巷口的血腥气里。
柴俊猫正用靴跟碾着一个黑衣人的手腕,匕首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花,银质刀鞘上的狼头纹章沾了血,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伯爵大人,”她抬眼时,睫毛上的雨珠坠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您的怀表,刚才差点成了这蠢货的战利品。”
杰克低头看了眼敞开的马甲,怀表链果然断了。他没接对方递来的表,反而从口袋里摸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去她手背上的血渍:“佣兵行会的‘柴猫’?传闻你接任务只认三样东西——金币、烈酒,还有能让你看上眼的对手。”
“传闻有误。”她偏手躲开,匕首归鞘的声音清脆,“我还认命。比如现在,看来得护送您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伯爵回庄园了。”
那天之后,柴俊猫成了杰克的影子。他在宴会厅里和贵族们周旋,她就在屋顶上嚼着苹果;他深夜在书房研究古老的家族契约,她就靠在门框上擦刀,刀刃反光映出他专注的侧脸。有人说伯爵疯了,竟把一头随时会咬人的狼养在身边,杰克只是笑笑,给她斟上最烈的威士忌:“比起那些戴着礼帽的毒蛇,我更信有尖牙的朋友。”
二、荆棘缠绕
他们的关系在一次针对杰克家族的暗杀中变得模糊。二十七个杀手闯进庄园时,柴俊猫把他推进密室,自己守在门外。杰克透过门缝看出去,只见她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刀光劈开烛火,血溅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像绽开了一朵朵凄厉的花。
等一切平息,柴俊猫靠在门板上喘气,肩胛骨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杰克攥着急救箱的手在抖,酒精棉球碰到伤口时,她疼得闷哼一声,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对我好,伯爵。我们不是一路人。”
“哪条路?”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顶,“是你走的血路,还是我踩的红毯?”
她没回答,只是仰头灌了半瓶酒,酒液顺着嘴角流进领口,在锁骨处晕开深色的痕迹。那天晚上,杰克的书房第一次没有亮到天明,壁炉里的火明明灭灭,映着交缠的影子,像两株在黑暗里互相缠绕的荆棘。
柴俊猫开始在执行任务时带上杰克的怀表,不是为了看时间,而是为了在每次扣动扳机前,感受金属壳子传来的温度。杰克则在家族的古老地图上,圈出所有她可能去的危险地带,用红笔写满注意事项,最后又在末尾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猫。
三、盛宴终场
转折发生在三个月后。杰克的家族卷入了一场关于金矿的阴谋,对手是权倾朝野的首相。对方给柴俊猫递了橄榄枝——十倍的佣金,外加她失踪多年的弟弟的消息。
“你会走吗?”深夜的庄园里,杰克坐在窗前,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像蒙上了一层霜。
柴俊猫摸出那只修好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小小的“J”字,是杰克亲手刻的。“我弟弟在首相手里。”她声音很哑,“小时候我答应过他,会带他去看北极光。”
“我帮你救他。”杰克转身,眼底有红血丝,“金矿契约我可以交出去,但你不能去。他们要的是杰克家族的命,你去了就是替我死。”
“这就是我的命啊。”她笑了笑,伸手抚过他的脸颊,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你记得吗?我说过,我认命。”
她走的那天,天没下雨。杰克站在庄园门口,看着她翻身上马,黑色的风衣在风里扬起,像一只即将振翅的乌鸦。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北极光……据说像绿色的火焰。”
她回头,挥了挥手,没再说话。
四、余烬
首相府的那场混战成了伦敦的谜案。有人说看到一个女人闯进火海,手里攥着半块燃烧的契约;有人说伯爵带着一队死士杀进去,却只抱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出来。
杰克确实去了。他在坍塌的走廊里找到柴俊猫时,她怀里还护着那只怀表,表盖已经烧变形,却还在滴答作响。她的匕首插在首相的心脏上,脸上带着笑,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
“蠢货。”杰克把她抱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冷了,“北极光……我还没带你去看啊。”
后来,杰克解散了庄园的护卫,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人说他疯了,整天对着一块烧焦的怀表说话;有人说他在研究什么秘密,要为死去的佣兵复仇。
直到一年后,有人在挪威的雪原上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怀里揣着半块怀表,对着漫天绿色的极光喃喃自语。极光在他身后流动,像燃烧的火焰,却照不亮他眼底的空寂。
怀表早就停了,停在他们第一次在巷口相遇的那个雨夜。就像他们的故事,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得毫无预兆,只留下一地灰烬,和灰烬上那朵来不及绽放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