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佣（三）

硝烟与甜点的碰撞

奈布的直播间总带着股硝烟味。

镜头背景是临时搭的军用帐篷，折叠桌上摆着单兵自热食品——压缩饼干、脱水蔬菜，偶尔有罐开了封的牛肉罐头，油星溅在他磨损的战术手套上。他穿着作战服，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疤痕，咬碎饼干的脆响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点冷硬的质感。

“今天的压缩饼干是巧克力味，”他抬眼扫过镜头，灰绿色的眼睛像淬过冰，“比上次的柠檬味强点。”

弹幕刷得飞快：“奈布先生今天也在吃‘战场套餐’吗”“这疤痕好酷！是勋章吧”“想吃点好的吗？我给你寄草莓蛋糕！”

奈布没理会，撕开脱水蔬菜包倒进保温杯，热水冲下去时冒起白雾。就在这时，一条金色弹幕带着特效飘过，ID是“杰克”：“明天的晚餐，我订了城西那家米其林的惠灵顿牛排，地址发我。”

奈布挑眉，第一次在直播里停顿：“我在出任务，没空。”

“坐标发给我，我让人空投。”杰克的消息秒回，附带的虚拟礼物特效几乎占满了屏幕。

奈布皱了皱眉，直接关了直播。他从不接受陌生人的馈赠，尤其是这种带着炫耀意味的。

可第二天傍晚，当直升机轰鸣声在营地低空响起时，奈布不得不承认，这个叫杰克的“陌生人”有点本事。穿着白手套的侍者从直升机上搬下保温箱，打开后，惠灵顿牛排还冒着热气，酥皮金黄，旁边摆着冰镇的勃艮第红酒。

“杰克少爷说，请您务必尝尝。”侍者恭敬地说完，又踩着直升机离开了。

奈布站在帐篷前，看着那套精致的银质刀叉，突然觉得手里的军用罐头有点硌手。他最终还是切了一块牛排，酥皮在齿间裂开的瞬间，黄油香气混着菲力的嫩汁漫开来——和他吃惯的野战食品，是两个世界的味道。

格格不入的追逐

杰克成了奈布直播间的“特例”。

别人刷再多礼物，奈布都懒得抬头；但只要杰克的ID亮起，他总会下意识看一眼屏幕。杰克也不啰嗦，每天准时来，发的弹幕永远围绕着“吃”：“今天的罐头保质期快到了，别吃”“沙漠晚上冷，我让人送点热汤过去”“看到你背包里的能量棒了，换这个牌子，蛋白质含量更高”。

奈布起初觉得烦，直到某次在雨林直播，被藤蔓绊倒崴了脚。他咬着牙想站起来，屏幕上突然弹出杰克的消息：“别动，我定位到你了，医疗包十分钟到。”

果然，十分钟后，无人机吊着个医疗包落在他面前，里面除了绷带和消炎药，还有一小盒草莓味的软膏——备注写着“崴脚涂这个，不疼”。

奈布盯着那盒粉嫩嫩的软膏，耳根有点发烫。

杰克第一次出现在奈布面前，是在他任务结束的港口。少年穿着定制的白色西装，金发被海风拂得微乱，手里捧着个保温桶，站在一群穿着迷彩服的佣兵中间，像误入战场的天鹅。

“奈布先生。”杰克走到他面前，蓝眼睛亮得像海上的月光，“我做了海鲜意面，给你接风。”

奈布看着他被海风冻得发红的鼻尖，鬼使神差地接过了保温桶。意面还热着，奶油酱汁裹着虾仁，甜香混着少年身上的鸢尾花香，钻进鼻腔时，竟压过了港口的鱼腥味。

“你不该来这儿。”奈布吸了口面，声音有点闷，“这里不安全。”

“有你在，就安全。”杰克笑得坦诚，蓝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

刀尖上的温柔

矛盾爆发在奈布某次高危任务前。

杰克堵在基地门口，手里攥着张机票：“跟我走，去瑞士滑雪，那里没有枪林弹雨，只有巧克力火锅。”

奈布扯了扯战术背带，声音冷得像冰：“杰克，你不懂。这是我的工作，是我该待的地方。”

“我懂！”杰克的声音突然拔高，蓝眼睛里蒙了层水雾，“我懂你每次出任务都可能回不来！懂你直播时的疤痕又多了几道！可我不想懂这些，我只想你好好的！”

他突然抓住奈布的手腕，掌心滚烫：“我喜欢你，奈布。从第一次在直播间看到你，看你咬着饼干皱眉，我就喜欢了。别再做这个了，好不好？”

奈布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眶，想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在看到杰克眼里的执拗时，把话咽了回去。

“松开。”奈布掰开他的手，声音硬邦邦的，“我必须去。”

杰克看着他转身走进基地的背影，突然喊道：“我等你回来！无论多久！”

任务比预想中凶险。奈布在交火中中弹，靠在断墙后给自己包扎时，摸到口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是杰克塞给他的巧克力，锡纸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被体温焐得有点软。

他拆开，巧克力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突然想起杰克说“甜食能补充体力”时，认真的样子。

跨越鸿沟的拥抱

奈布回来那天，是个雨天。

他拖着伤腿走出直升机，就看到杰克站在雨里，手里举着把黑色的伞，西装湿了大半。看到他时，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却又在下一秒红了，快步跑过来：“你回来了……”

“嗯。”奈布的声音有点哑，刚想调侃他“不怕淋雨感冒”，就被杰克猛地抱住。

少年的拥抱很轻，带着点颤抖，像是怕碰碎了他。鸢尾花香混着雨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奈布突然觉得，比任何硝烟味都让人安心。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杰克的声音闷闷的，埋在他的肩窝，“我很怕。”

奈布抬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

后来，奈布的直播间多了点“烟火气”。有时是杰克坐在镜头外，絮絮叨叨地念“少吃点罐头”；有时是奈布举着叉子，把杰克做的小蛋糕怼到镜头前，面无表情地说“味道还行”。

粉丝们笑说：“奈布先生的直播间从战地频道变成美食恋爱番了！”

奈布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在某次直播结束后，看着收拾餐具的杰克，突然说：“下次任务，带你去看沙漠的星星。”

杰克猛地回头，蓝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嗯。”奈布点头，嘴角勾起点极淡的笑意，“那里的星空，比你见过的任何宴会水晶灯都亮。”

有些鸿沟，看似难以跨越——他习惯刀尖舔血，他生长在温室花园；他的世界是硝烟与迷彩，他的世界是香槟与鸢尾。可当温柔撞进冷硬，当执着融化疏离，就会发现，爱从来不怕差异，只怕不够勇敢。

就像此刻，杰克踮脚帮奈布擦掉嘴角的蛋糕屑，奈布低头，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带着奶油甜味的吻。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帐篷里的温度，刚好够拥抱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