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勘（三）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远处传来其他求生者的欢呼，诺顿才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愚人金身上矿石般的微凉触感。“他们在庆祝，”他侧过头看了眼逃生门的方向，又转回来盯着愚人金，“但我更想知道，你刚才留下的安全路径，是早就想好的？”

愚人金低头摩挲着矿镐上的纹路，那上面还沾着刚才砸墙时蹭到的尘土。“游戏开始前，我绕着场地走了一圈。”他顿了顿，声音放轻，“知道你习惯往废墟东侧跑，那里的承重墙没塌，你总爱躲在后面喘气。”

诺顿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会被愚人金记在心里。就像以前每次做噩梦坐起来时，枕边总会多出一杯温水——他一直以为是庄园的佣人准备的，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水杯边缘总沾着的细碎矿砂，和愚人金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你……”他刚想说点什么，喉咙却被一阵痒意堵住，忍不住咳了起来。这次咳得比昨晚更凶，胸口像被矿洞的落石压住，闷得发疼。

愚人金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掌心传来，像被阳光晒过的矿石，带着暖意驱散了那阵窒息感。“别硬撑。”他皱眉看着诺顿，“庄园的游戏本就耗体力，你该多休息。”

“休息？”诺顿缓过来后，自嘲地笑了笑，“在这里哪有休息的资格？下一场游戏说不定明天就来。”他顿了顿，突然抓住愚人金的手腕，“但如果下一次还是你当监管者……”

“我还会放你走。”愚人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诺顿却摇头：“不。下次我想试着带你一起走。”

愚人金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是监管者，是被庄园束缚的存在，“一起走”这三个字，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了他沉寂已久的心。他张了张嘴，想说“不可能”，却在看到诺顿认真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庄园异常平静。诺顿没再做噩梦，夜里偶尔醒来看向枕边，会发现愚人金正坐在窗边，借着月光擦拭矿镐。有时他会递过去一块从废墟里捡来的软布，愚人金就会接过去，两人一言不发地坐着，直到天亮。

诺顿开始研究庄园的地图，把每个监管者的传送点、每个逃生通道都记在心里。他发现愚人金触发的不稳定区域，边缘总会有一圈极淡的荧光——那是愚人金故意留下的标记，提醒他避开危险。

“这些荧光，是你弄的？”一天晚上，诺顿指着地图上的标记问。

愚人金点头：“矿石在磁场里会发光，我能控制它的亮度。”他看着诺顿，“你能看见？”

“嗯，像星星。”诺顿笑了，“以前在矿洞里，父亲说过，能看见矿石光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愚人金的动作顿了顿，伸手轻轻碰了碰诺顿的脸颊。“那你这次一定能赢。”

新的游戏很快到来。这次的监管者不是愚人金，而是另一个擅长追踪的角色。诺顿在破译时被盯上，眼看就要被抓住，一道矿镐突然从侧面飞来，砸中了监管者的手臂。

是愚人金。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场地边缘，虽然不能直接参与游戏，却用这种方式帮了诺顿一把。

监管者被激怒，转身追向愚人金。诺顿趁机破译完最后一台密码机，朝着逃生门跑去。路过愚人金身边时，他放慢脚步：“等我。”

愚人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

当逃生门再次打开，诺顿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门口，看着愚人金被庄园的力量逐渐拉回阴影里，突然大喊：“下次游戏，我在废墟东侧等你！带着你的矿镐，我们试试一起推开那扇门！”

愚人金的身影顿了顿，随后消失在黑暗中。但诺顿知道，他听到了。

回到房间后，诺顿发现枕边多了一块矿石，在月光下泛着和愚人金身上一样的光泽。他把矿石放进陨石磁铁的盒子里，两者相触的瞬间，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像两个灵魂在共鸣。

也许在这庄园里，过去的噩梦永远不会完全消失。但只要身边有彼此，那些黑暗里的回响，终会变成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