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水仙

秋末的雾总带着潮湿的凉。“白”蹲在窗前喂白鸢时，指尖沾了点面包屑，白鸢亲昵地蹭着他的指腹，翅膀扫过窗沿的铜铃，叮当作响。

身后传来咖啡壶轻响，“黯”正将黑咖啡倒进骨瓷杯，蒸汽模糊了他眼下的青黑。“白”回头时，恰好撞见他抬腕的动作——手肘弯出的弧度，竟和自己喂鸟时如出一辙。

“要试试吗？”“白”捏着块蜂蜜面包递过去，面包边缘沾着圈晶莹的糖霜，像他总爱画在咖啡杯沿的弧线。

“黯”的指尖顿在半空，喉结动了动。他接过面包的瞬间，两人指腹相触，温热的触感让“黯”猛地缩回手，面包渣簌簌落在地毯上。白鸢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啄食，“黯”看着它灵动的样子，忽然想起训练时见过的猎隼，羽翼锋利如刀，从不会这样温顺地蹭人掌心。

“太甜了。”他低声说，却没扔掉那半块面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糖霜的痕迹，像在描摹某种陌生的温度。

夜里，“白”的水晶球忽然发烫。球里浮出片破碎的画面：暴雨中的少年跪在青石板上，背后的家族徽记被雨水浸透，血珠顺着指尖滴进积水里，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是你的过去。”“白”的声音发颤，水晶球的光映得他眼眶发红，“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黯”从身后轻轻按住他的肩，掌心的冷意透过衣料渗进来，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不重要了。”他说，目光落在水晶球里少年苍白的侧脸，“你看，他后来遇见了会喂白鸢的人。”

水晶球的光渐渐柔下来，画面换成“白”坐在事务所的窗边，阳光漫过他发梢，手里的饼干咬了半块，碎屑落在膝头的速写本上，画的正是只展翅的白鸢。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黯”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球里的阳光，“那时就想，原来有人能把日子过成蜜饯，连空气都是甜的。”

“白”转过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曾盛满训练场上的硝烟，此刻却映着水晶球的光，像落了片温柔的星子。

入冬后第一场雪落时，他们追查线索到郊外的旧钟楼。楼梯积着厚灰，“白”踩空时，“黯”伸手揽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冷吗？”“黯”解下围巾裹住他，围巾上还带着雪松的冷香，混着“白”发间面包的甜气，在风雪里缠成一团。

“不冷。”“白”把脸埋进围巾里，闻到布料深处藏着的淡淡铁锈味——那是过去训练时，总沾在袖口的气息。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黯”手腕上的旧疤，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凉，像结了层化不开的冰。

“黯”的身体僵了僵，却没躲开。

钟楼顶端的齿轮咔嗒转动，雪光透过破窗漫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幅被岁月磨旧的画。“白”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黯”嘴里。

“甜的。”他说。

“嗯。”“黯”含着糖，舌尖尝到草莓的甜，混着齿间残留的咖啡苦，竟生出种奇异的暖意。他忽然想起梅洛笛家族的嘲讽，此刻才懂，所谓“留不住”，原是没遇见愿意把糖递进你嘴里的人。

雪停时，白鸢不知何时飞来了，停在钟楼的窗台上，歪头看着他们。“白”笑着挥手，“黯”的目光落在他被围巾裹住的侧脸，忽然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雪花。

动作生涩，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像在触碰易碎的晨光。

他们或许永远不会完全相同，就像黑咖啡与蜂蜜，冷香与甜暖，却在一次次习惯的重叠与错位里，把彼此的棱角磨成了契合的形状。就像此刻，雪落在睫毛上，糖在舌尖化开，沉默里翻涌的，是比预言更笃定的未来——

“我们会一起走下去。”

这话不必说出口，因为掌心相贴的温度，早已替他们做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