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水仙

开春时，事务所窗台上的风信子开了，紫蓝的花瓣攒成小串，把阳光都染得发甜。白鸢不知从哪儿衔来根细枝，正歪着头往花盆里插，“白”趴在桌上画设计图，笔尖蘸着金粉，在纸上勾勒出钟楼的轮廓，檐角处特意添了只振翅的白鸟。

“黯”推门进来时，带了身巷口花店的香气。他手里捏着支沾露的白玫瑰，花瓣边缘还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花田里折来的。“白”抬头时，笔尖的金粉簌簌落在手背上，倒像撒了层碎星。

“给你的。”“黯”把玫瑰递过去，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手背上的金粉，那点细碎的光泽沾在深色的袖口上，竟有种奇异的明亮。“白”接过花时，发现花茎被仔细削过刺，切口处还包着吸水的棉纸——是他上次随口提过，玫瑰刺扎手。

窗外的白鸢忽然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落在“黯”的肩头，把嘴里的细枝丢在他发间。“白”笑着去够，指尖穿过“黯”的发梢时，触到点温热的皮肤，像摸到了冬日里藏起来的阳光。

入夏的暴雨来得急，事务所的老窗棂被打得噼啪响。“黯”正在整理旧档案，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多年前的追缉令，照片里的少年眉眼冷硬，和现在判若两人。“白”端着两杯热可可进来，杯沿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糖霜在热气里慢慢化开。

“看这个。”“白”指着档案里的地址，“这附近新开了家甜品店，据说他们的焦糖布丁会拉丝。”“黯”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目光却在扫过照片时顿了顿——那时的自己总穿着带血的训练服，从没想过有天会和人讨论布丁的甜度。

雨声渐小的时候，“白”趴在窗边看彩虹，发梢的水珠滴在窗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黯”走过去，用纸巾替他擦耳后的水珠，动作比当年解围巾时熟练了许多。白鸢落在窗沿，用翅膀蹭着“黯”的手腕，那里的旧疤早已淡成浅白色，像被岁月吻过的痕迹。

秋末再来时，雾里带着熟果的甜香。“白”蹲在窗前喂白鸢，“黯”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一杯黑的，一杯加了奶和糖，杯沿都画着相同的弧线。白鸢啄完面包屑，忽然衔起“黯”落在窗沿的钢笔，丢进“白”的速写本里。

本子翻开的那页，画着两个并肩的影子，一个在阳光下笑得眉眼弯弯，一个在阴影里微微扬着嘴角，脚下的地毯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面包渣，像撒了把不会融化的雪。

“要画吗？”“白”把钢笔递过去，笔尖还沾着点蓝黑墨水。“黯”接过笔时，指腹擦过他的掌心，这次谁都没有缩手。雾从窗外漫进来，模糊了铜铃的叮当声，却让相触的指尖更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是黑咖啡慢慢融进热牛奶的暖，是蜂蜜悄悄渗进面包屑的甜。

白鸢忽然振翅飞起来，穿过薄雾，朝着远处的霞光飞去。“黯”低头时，笔尖在纸上落下轻轻一笔，恰好接住“白”画到一半的白鸢翅膀，像两个未说出口的字，在时光里慢慢长成了圆满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