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水仙

冬至那日，事务所的壁炉烧得正旺，火光在墙上投下跳动的暖影。“白”在织一条灰蓝色的围巾，毛线团滚到“黯”脚边，他弯腰去捡时，指腹勾到了线尾，把刚起的针脚拽得松松垮垮。

“笨手笨脚的。”“白”笑着拍开他的手，却把毛线团塞进他掌心，“拿着，别再捣乱了。”“黯”乖乖捧着毛线，看他指尖翻飞，灰蓝的线在织针上绕出细密的纹路，像把窗外的雪光都缠了进去。

白鸢不知何时落进壁炉旁的藤筐里，缩成团白绒球，偶尔抬眼看看他们，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轻响。“它好像知道冷了。”“黯”忽然说，目光落在藤筐里的旧绒垫上——那是“白”用裁剩的布料拼的，边角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玫瑰。

深夜落雪时，围巾终于织好了。“白”把围巾往“黯”颈间一绕，两端垂在胸前，恰好遮住他锁骨处的旧疤。“长短正好。”他退开半步打量，忽然踮脚替他把围巾角塞进大衣里，指尖碰到他下巴时，那里的胡茬刚冒出点青色，扎得人发痒。

“明天去甜品店吧。”“黯”握住他的手，把冰凉的指尖按在自己掌心焐着，“听说他们出了肉桂苹果派，配热可可正好。”壁炉里的火星噼啪爆开，映在“白”忽然发亮的眼里，像落了把碎糖。

开春的第一个晴天，事务所的窗台上多了盆薄荷。是“黯”从巷口花店里买的，青瓷盆上画着钟楼，和“白”设计图里的模样几乎一样。“白”蹲在窗边浇水，看薄荷的嫩叶在风里晃，忽然发现花盆底刻着个小小的“黯”字，笔画被磨得很浅，像藏了很久的秘密。

“什么时候刻的？”他回头问，正好撞见“黯”慌忙别开的眼，耳根却悄悄泛起红。“买的时候就有。”他含糊着说，转身去整理档案，却把“白”昨天落下的速写本压在了最上面——那页画着藤筐里的白鸢，旁边用铅笔轻轻写了行字：“像只揣了暖炉的小兽”。

暮春的雨总是缠绵，打在窗玻璃上连成水线。“白”趴在桌上改设计图，笔尖的金粉混着雨水的潮气，在纸上晕出淡淡的光斑。“黯”端来两碟樱花大福，粉白的糯米团上撒着樱花瓣，甜香漫开来，盖过了档案纸的陈旧气息。

“钟楼的风铃设计好了吗？”“黯”咬了口大福，豆沙馅沾在嘴角，被“白”伸手擦掉。“嗯，用了蓝玻璃，风一吹会像流水声。”他翻开速写本，里面夹着片压干的樱花，是去年暮春“黯”捡回来的，如今还带着淡淡的粉。

白鸢从雨里钻进来，抖落满身水珠，却精准地落在“黯”肩头，把嘴里衔的薄荷嫩叶丢进他茶杯里。“它越来越会讨好了。”“白”笑着摇头，却看见“黯”把那片薄荷叶捞出来，仔细放在窗台上晾干，像在收藏什么宝贝。

入秋时，薄荷被晒成了干，装在青瓷小罐里，摆在咖啡壶旁。“白”画完最后一张钟楼设计图，把金粉笔搁在旁边，忽然发现笔杆上缠着圈细红绳——是“黯”上次去寺庙求的，据说能保平安。

“设计图通过了？”“黯”端着刚煮好的咖啡进来，黑的那杯放在自己手边，加奶的那杯推到“白”面前，杯沿的弧线比去年更圆了些。“嗯，下周就能动工。”“白”拿起咖啡杯，指尖碰到杯沿时，忽然想起冬至那日被他焐热的手，原来有些温度，会像薄荷香一样，在日子里慢慢沉淀。

白鸢落在设计图上，用爪子轻轻踩了踩钟楼的尖顶，仿佛在盖章认可。“黯”伸手把它抱开，却在图纸角落发现个小小的落款——不是“白”的名字，是两只交握的手，一只握着织针，一只捏着档案夹，底下画着片小小的薄荷叶。

窗外的银杏叶黄了，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像撒了场金雨。“黯”忽然拿起桌上的钢笔，在落款旁边添了只展翅的白鸢，翅膀恰好遮住那片薄荷叶，像在说：有些秘密，要藏在彼此看得见的地方。

“白”看着他落笔的瞬间，忽然笑了。原来所谓岁月，不过是有人陪你把每一季的风，都过成带着彼此印记的模样——他织的围巾藏着暖，他刻的花盆记着念，连白鸢衔来的每片叶子，都带着两个名字缠绕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