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在庄园的回廊间弥漫,将月光切割成破碎的光斑。伊莱蹲在布满蛛网的窗台前,指尖划过役鸟羽翼上凝结的霜花——那是哈斯塔的力量残留的痕迹。三天前他们在废弃地窖找到半块石碑,上面的楔形文字在接触到役鸟的瞬间亮起,却在哈斯塔伸手触碰时骤然熄灭,只留下一道蜿蜒如蛇的灼痕,至今仍在伊莱的手腕上隐隐发烫。
“它在害怕深渊。”哈斯塔的声音从阴影中浮起,木架上的残骨随着他的动作轻响,“就像羊群畏惧狼嚎,这些由凡人信仰凝聚的符文,天生便对旧日支配者抱有敌意。”他伸出手,紫色幻影在掌心流转,却在靠近伊莱手腕时微微震颤,“但你的血让它犹豫了。”
伊莱抬头时正撞见哈斯塔血红色的瞳仁,那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被风暴搅乱的深海。“我的血……”他忽然想起昨夜的幻象,预言中裂开的天空下,黄衣的巨人正将一个戴兜帽的身影护在羽翼后,而那身影手腕上的印记,与自己此刻的灼痕分毫不差。
回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特蕾西推着改装过的机械玩偶冲进来,齿轮转动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夜鸟。“伊莱!你必须跟我走!”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机械玩偶的金属臂已经对准了哈斯塔,“律师先生找到了庄园主的日记,上面说……说所有与监管者缔结契约的人,最终都会被拖入深渊!”
哈斯塔的触手突然从地面窜出,却不是攻击,而是在伊莱与特蕾西之间竖起一道紫色屏障。“她在撒谎。”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沉,“或者说,她只知道一半的真相。”木架上的残骨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伊莱怀中的石碑碎片随之发烫,那些模糊的楔形文字竟开始重组,在空气中投射出流动的光影——那是无数个穿黄衣的人影在火海中跪拜,而最前方的祭司,眉眼竟与伊莱有七分相似。
“你的先祖,曾是我的信徒。”哈斯塔的幻影轻轻拂过伊莱的发梢,“他们用血脉为媒介,将我的力量封印在庄园之下,以免被外界的猎人察觉。而你所谓的天眼,不过是血脉中残留的契约印记。”
特蕾西的机械玩偶突然失控,金属臂调转方向砸向石碑碎片。伊莱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碎片,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哈斯塔的触手将他卷到身后,自己则硬生生接了这一击,木架上的一根残骨应声断裂。“你!”伊莱看着哈斯塔肩头渗出的黑雾,那是他力量流失的迹象,心脏突然像被什么攥住。
“快跑!”特蕾西的喊声混着机械运转的噪音,“他在利用你解除封印!”
石碑碎片在此时爆发出刺目的光,伊莱的天眼不受控制地张开,无数画面涌入脑海:黄衣之主被锁链穿透胸膛的瞬间,祭司将血滴入封印阵的决绝,还有庄园主日记里被撕掉的最后一页——“当先知的血与旧日支配者的骨相触,深渊之门将在月圆之夜开启,而能关闭它的,唯有……”
最后的字迹被血污覆盖,伊莱却在幻象消散前看清了那个词的轮廓。他猛地抬头,看向哈斯塔血红色的瞳仁,那里倒映着自己手腕上正在发光的印记。“是信任。”他轻声说,役鸟突然振翅高飞,在两人头顶盘旋成金色的光环,“日记里说,能关闭深渊之门的,唯有彼此的信任。”
哈斯塔的触手微微一颤,紫色幻影第一次带上了温度。他看着伊莱将石碑碎片按在自己的木架残骨上,看着那些楔形文字如活物般攀附上两人相触的地方,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反倒带着一丝释然。
“看来,这次的预言不会出错。”
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像融化的白银。庄园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紫雾开始沸腾,而伊莱与哈斯塔相触的地方,正绽放出比深渊更暗、比星辰更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