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玻璃上，像蛛网一样慢慢爬开。张桂源站在玄关，手指还搭在门把手上，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阿吱靠在沙发上，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她怀里抱着一团粉色毛线球，正笨拙地试图织什么东西。肚子已经隆起一个弧度，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绒线从她指缝间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张桂源脚边。
他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毛线的一瞬间，视线落在她锁骨下方。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是那次绑架留下的。那天晚上也是下雨，他冲进仓库时，那群人正用匕首划她的脖子。他记得自己扑上去时，血溅了满脸。后来在医院，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张桂源喉咙动了动，把毛线递回去。阿吱接过时，手腕上的银镯子碰了一下他的指甲，发出清脆的响声。
“冷吗？”他问。
“不冷。”她抬头笑了笑，“倒是你，手好凉。”
他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热水壶咕嘟咕嘟地烧着，他盯着水雾往上冒，忽然想起今早那个鉴定报告。
无血缘关系。
他当时签完字，把纸折成飞机丢进垃圾桶。可现在再回想，心里还是空了一块。不是因为血缘，而是——
“哥？”阿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你是不是又在发呆？”
“嗯。”
“过来坐一会儿嘛。”她拍拍沙发，“陪我说说话。”
张桂源走过去坐下，她顺势靠在他肩上。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还有婴儿用品店特有的那种味道。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轻声说：“宝宝今天踢我了，一下一下的，像是在敲门。”
他低头看她，眼神柔软下来。
“你说，以后他会像谁呢？”她问。
“……像你。”
“那你希望他像我哪一点？”
“哪一点都行。”他说，“只要是你。”
阿吱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像是小时候蹲在阳台哭的样子。那时候她穿着粉色兔子睡衣，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的。他递纸巾给她，她接过去，小声说谢谢，然后抢走了他的可乐鸡翅。
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这个人以后会变成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夜深了，雨还在下。
张桂源坐在书房里，台灯照着桌上的相册。照片里的阿吱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兔子睡衣，在阳台上晾衣服。风吹得她头发乱飞，她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笑得灿烂。
他翻过一页，是一张泛黄的日记纸。是他写的，字迹有点潦草：
“今天她抢走了我的可乐鸡翅，怎么笑得这么甜。我明明生气的，可看着她吃得那么开心，我又觉得……算了，明天再跟她算账。”
他忍不住笑了，手指轻轻摩挲那页纸。窗外雨声渐大，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在干嘛？”阿吱披着睡袍站在门口，头发还没干透。
“整理旧东西。”他合上相册。
“骗人。”她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这不是我们的相册吗？”
“嗯。”
“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些事？”她皱眉，“我说过了，我不在乎血缘。你就是我哥，永远都是。”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她靠着他，听他心跳。
“你会一直这样抱着我吗？”她问。
“嗯。”
“那我要睡觉了。”她轻轻动了动，“你抱我去床上好不好？”
他低头看她，眼神有点犹豫。
“别担心，医生说能动。”她眨眨眼，“而且，你以前不也经常这样抱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起身将她抱起。
阿吱把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轻声说：“你的心跳很快。”
张桂源没说话。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雨还在下。
张桂源送阿吱去了私人医院产科诊室。医生调出B超图像，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胎儿心跳正常，142次/分。不过阿吱小姐要注意休息，最近胎动频繁，可能是压力太大。”
阿吱点点头：“我知道了。”
“都是我不好，这些天你辛苦了”
“哥，别这样说”
张桂源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睛饱含深情
怎么了哥，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事情吗？”
他低头看她，“我在想你第一次叫我‘哥’的时候，声音很小，像是怕我不同意。”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那是因为你看起来太凶了，我都不敢靠近。”
“我现在也不温柔。”他说。
“可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她抬起头，眼神清澈，“所以我不怕你。”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回家的路上，雨更大了。
车子停在楼下时，阿吱忽然说：“哥，我想去趟超市。”
“这么晚了，去超市干嘛？”
“我想买点水果。”她眨眨眼，“还有，我想喝酸奶。”
“我上去给你拿。”
“不行。”她拽住他，“我要和你一起去。”
张桂源拗不过她，只好陪她进了电梯。电梯缓缓上升，镜面倒映出两人的身影。阿吱靠在他身边，低声说：“哥，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嗯。”
“等宝宝出生以后，我们就带他去海边玩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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