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璐 聚光灯下相爱

#聚光灯下相爱

>聚光灯烤得睫毛都要蜷曲时，杨可璐听见自己肿瘤压迫视神经的嗡鸣。

>王秭歆的指尖划过她汗湿的后颈：“抖什么？”

>台下上千人的镜头对准她们紧握的手——这场迟了三年的官宣公演，终究是要用她的失明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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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出风口嘶嘶吐着冷气，混着后台化妆品甜腻的香和汗水的微咸，沉甸甸压在肺叶上。杨可璐背靠着冰凉的更衣柜门板，指腹下是柜门金属包边锐利的棱角，硌得生疼。疼痛是好的，能让她混沌的脑子短暂清明。她闭着眼，视野里却并非一片漆黑，而是流淌着浑浊的、不断翻涌的灰白色絮状物，像一缸被搅浑的水。医生的话钉子似的凿在耳膜上：“……压迫视神经的速度比预想快，灯光刺激和情绪剧烈波动都可能加速失明进程。”

“驼？”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杨媛媛探进半个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该换衣服了，等会儿官宣环节……”她后面的话被杨可璐骤然抬起的视线堵了回去。那眼神空茫，焦点虚虚落在杨媛媛身后某片空气里，像蒙了一层擦不净的雾。

“知道了。”杨可璐开口，声音有点哑。她摸索着，指尖触到挂在衣架上的演出服——那套缀满亮片的白色西装，是王秭歆挑的。指尖下的布料冰凉顺滑，她却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

门外走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夹杂着成员们互相打气的嬉笑。那喧闹的中心，裹挟着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清亮，带着点天秤座特有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慵懒调子。是王秭歆。杨可璐脊背瞬间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脚步声停在门外，短暂的寂静后，是龙亦瑞刻意拔高的嗓门：“秭歆！道具组那边找你确认下待会儿升降台的位置！”那声音带着不由分说的拉扯意味，门外的脚步声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跟着龙亦瑞远去了。

紧绷的弦骤然松弛，杨可璐几乎脱力地滑下去一点，额头抵住冰凉的柜门。又是这样。用工作，用队友，用一切能想到的借口，把那个想靠近的人推开。每一次王秭歆带着困惑和受伤的眼神看过来，杨可璐都感觉脑子里那该死的肿瘤又在膨胀一分，挤压着她所剩无几的光明和摇摇欲坠的理智。她甚至能想象此刻后台的景象——自己这边清冷得像块拒绝融化的冰，而王秭歆周围，无论她是否情愿，永远簇拥着热闹和温度，只是那热闹里，总有一块突兀的、无法填补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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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监督急促的手势像挥舞的刀锋，切割着后台凝滞的空气。巨大的幕布隔绝了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喧嚣，那喧嚣透过厚重的绒布渗进来，变成一种沉闷的、持续的低频震动，擂在杨可璐的胸口。她站在候场区阴影的最深处，手指神经质地蜷缩着，指尖冰凉。视野边缘的灰雾似乎更浓了些，舞台侧翼几盏高功率的聚光灯在她眼里晕开成几团模糊而刺眼的光斑。

身侧的位置空悬片刻，随即被熟悉的气息填满。王秭歆站了过来，与她保持着一种刻意的、可供一人穿行的距离。杨可璐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自己绷紧的侧脸上。那视线里有太多东西——被冷落多日积攒的委屈，强压下的焦躁，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固执的探询。杨可璐强迫自己直视前方幕布的褶皱，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紧张？”王秭歆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台前的音乐前奏淹没。她没看杨可璐，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捻着演出服袖口的一粒水钻。

杨可璐喉咙发紧，一个音节也吐不出。她该说什么？说这铺天盖地的灯光像针一样扎进她濒临崩溃的视神经？说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颅腔内那个定时炸弹般的阴影？说这万众瞩目的官宣时刻，对她而言更像一场提前上演的、盛大的告别彩排？最终，她只是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得如同痉挛。

“接下来——”台前MC的声音透过返送音响炸开，带着煽动全场的亢奋，“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时刻！让我们有请——王秭歆！杨可璐！”

强光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拍打下来。杨可璐被那光刺得眼前瞬间全白，一片令人心悸的盲。脚下升降台启动的轻微震动传来，身体本能地向前踉跄一步。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狼狈地扑倒在亿万镜头前时，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是王秭歆。那只手抓得那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汹涌的人声和刺目的光浪瞬间将她们吞噬。杨可璐像个盲人，被她牵引着，跌跌撞撞地踏上舞台中央那片灼热的光海。台下无数镜头闪烁，汇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星河。她能感觉到王秭歆掌心灼人的汗意，和自己手腕处被箍紧的、清晰的脉搏跳动——那跳动如此剧烈，几乎要撞碎腕骨。

MC递过话筒，笑容满面：“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秭歆，可璐，有什么想对一直支持你们的粉丝说的吗？关于这次‘最佳拍档’的官宣？”

王秭歆没有立刻去接话筒。她侧过头，目光像探照灯，直直打在杨可璐苍白的脸上。舞台的强光在她深褐色的瞳孔里淬出两点灼人的金。杨可璐下意识地想抽回手，那只手却被攥得更紧，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

“杨可璐，”王秭歆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清亮，却像绷紧的琴弦，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你躲够了吗？”

台下的喧嚣诡异地低了下去，无数双眼睛聚焦在她们紧握又似角力的手上。杨可璐浑身僵冷，脑子里嗡嗡作响，视野里的灰白雾霭疯狂翻涌，几乎要将王秭歆近在咫尺的脸彻底吞没。她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王秭歆逼近一步，不管不顾地将话筒塞到她手里，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说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也带着积压了太久终于爆发的岩浆，“这三个月你当我是瞎子吗？还是你打算一直瞒到毕业公演那天，再像上次那样……”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巨大的痛苦扼住了喉咙，眼眶瞬间通红。

“上次那样”——这四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杨可璐最深的恐惧。毕业公演后台，她蜷缩在地忍受剧痛的画面，王秭歆冲进医院时崩溃的哭喊，医生那句冰冷的“视觉神经压迫，随时可能失明”的诊断……所有刻意被遗忘的碎片轰然回涌。 眼前最后一点模糊的影像开始疯狂扭曲、旋转，王秭歆含泪的脸在灰白的漩涡里碎裂、消失。

黑暗，彻底而温柔的黑暗，温柔地拥抱了她。

麦克风从无力的指间滑落，砸在舞台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咚——”，像一声沉重的丧钟。台下死寂。

在意识被黑暗完全吞噬前的最后一秒，杨可璐感觉到那只一直死死攥住她的手，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猛地将她拉进一个怀抱。王秭歆的体温，王秭歆剧烈的心跳，王秭歆滚烫的、砸在她颈窝的眼泪，成了她沉入无边深海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看不见了，秭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地吐出这句话，像一片羽毛拂过王秭歆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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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破混沌。杨可璐睁开眼，视野里依旧是那片熟悉而永恒的、令人窒息的灰白浓雾。没有光，没有形状，只有一片虚无的幕布。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的是粗糙的、带着经纬纹理的织物——医院的被单。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是王秭歆。

杨可璐循着声音的方向微微偏过头。她能感觉到床边凹陷的重量，能听到王秭歆压抑着的、略显粗重的呼吸。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如同病房里凝固的空气。那些刻意筑起的冰墙，那些疏离的推拒，在彻底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徒劳。

“为什么不告诉我？”王秭歆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磨出来的，带着被反复煎熬后的疲惫和痛楚，“公演……后台那次之后，我就该知道的。你躲着我，冷着我，是怕我……怕我承受不了？”

杨可璐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干涩发紧。说什么呢？说那点可笑的自尊，不愿成为拖累？说那份绝望的恐惧，害怕在最爱的人眼中看到怜悯？还是说那个自私的念头，宁愿她记住自己冷漠的背影，也不要记住她摸索着跌倒在黑暗里的狼狈？最终，她只是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舞台更重要。”那是她们为之奋斗了全部青春的地方，是无数粉丝目光汇聚的焦点。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崩塌，毁了王秭歆的星辰大海，毁了那场她们期盼了太久、承载了太多心照不宣心事的官宣公演。

床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覆盖在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背上。那触碰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

“舞台是梦想，”王秭歆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拂过杨可璐的耳廓，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杨可璐，你是我的命。” 她的手指穿过杨可璐的指缝，一点点收紧，十指相扣，像攀援的藤蔓找到了唯一的支柱。

“医生说手术有风险，可能……”杨可璐的声音哽住，后面的话沉甸甸地坠在胸口，吐不出来。

“我知道。”王秭歆打断她，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奇异轻松，“瞎了，我就当你的眼睛。瘸了，我就背你走。就算……”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勇气，手指更紧地扣住杨可璐的，“就算是最坏的结果，那剩下的路，我也替你走完，替你去看，去记住。你的那份人生，我替你活。”

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杨可璐冰凉的脸颊，渗进鬓角。她看不见，却清晰地感觉到王秭歆俯下身，微凉的、带着泪痕的脸颊贴上她的，温热的唇颤抖着，印在她被泪水濡湿的眼睑上。那个吻，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初融的雪，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灼人的温度，烫穿了所有伪装的坚冰，直抵灵魂深处最柔软、最恐惧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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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GNZ48星梦剧院。

熟悉的剧场，熟悉的喧嚣沉淀在空气里。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山呼海啸的呐喊，只有一排排座椅在昏暗光线里沉默的轮廓。杨可璐坐在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眼前依旧是那片混沌的灰白。但这一次，黑暗不再令人窒息。她的右手被一只温热的手牢牢握着，王秭歆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动，描摹着舞台上的光影流动。

“现在上场的是龙媛，”王秭歆的声音压得很低，贴着她的耳廓，像一阵带着暖意的风，“龙亦瑞那家伙今天绑了个巨夸张的高马尾，杨媛媛在笑她……阿瑞脸红了，啧。”她细致地讲述着，将那些杨可璐无法再见的色彩、动作、细微表情，用语言编织成她能触摸到的画面。

台上传来前奏，是那首《Spy》。熟悉的旋律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杨可璐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是她们结束别扭期、真正靠近彼此后的第一次重要合作，青涩的试探，笨拙的靠近，在每一个转身和眼神交换里藏了太多欲说还休。

“秭歆，可璐！”MC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笑意，“不上来一起吗？粉丝们可都等着呢！”

观众席瞬间爆发出期待的掌声和尖叫。王秭歆捏了捏杨可璐的手，带着询问。杨可璐深吸一口气，在永恒的黑暗中点了点头。

没有升降台，没有刺目的追光。王秭歆牵着她，一步一步，踏着掌声的节拍，走上这方承载了她们无数汗水、泪水与隐秘心事的舞台。脚步落在木质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杨可璐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汇聚的暖意，像无形的潮水包裹着她。

王秭歆把话筒凑到两人中间，清亮的声音响彻剧场，带着一种释然的笑意：“大家好，我是王秭歆。”她顿了顿，侧头看向身边人模糊的轮廓，将话筒轻轻递到杨可璐唇边。

黑暗中，杨可璐握紧了那只始终牵引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光源。她扬起脸，朝着那片温暖的喧嚣，朝着她再也看不见却永远存在的星河，露出了一个明亮而坦然的笑容：

“我是杨可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