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光如液态银浆般倾泻在圣坛的石阶上，林雨晴赤足踏过冰凉的地面，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颤抖的琴弦上。边伯贤走在她前方半步，银灰色的尾巴不安地扫动着，时不时回头确认她的状态。

"等等。"在即将踏入圣坛前，边伯贤突然拉住她的手，转向一条隐蔽的小路，"跟我来。"

他们沿着蜿蜒的山径登上观星崖，整个银月部落尽收眼底。血月尚未升起，但天幕已经染上淡淡的绯色，无数星辰如同撒落的钻石般闪烁。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林雨晴轻声问，夜风拂过她单薄的白色祭袍。

边伯贤的耳朵动了动，从颈间取下一条编织精巧的灰色手绳："给你的。用我第一次变身的狼毛和月光纤维编的。"他低头为她系在手腕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梦境，"按照传统，血盟前要交换信物...但我等不及仪式了。"

手绳接触皮肤的瞬间，林雨晴仿佛看到无数画面闪过——幼年的边伯贤在雪地中完成首次变身；少年时的他在月下独自练习狩猎；直到那个命中注定的日子，他在边境发现昏迷的人类女孩...

"我...我看到了你的记忆？"她惊讶地抬头。

边伯贤点点头，金瞳在夜色中温柔流转："血盟会让我们的灵魂逐渐同步。"他犹豫了一下，"你有...准备给我的信物吗？"

林雨晴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枚闪着银光的人类硬币："这是我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唯一财产。正面是数字，反面是...一只鸟的图案。"她将硬币放在边伯贤掌心，"在我的家乡，硬币能带来好运。"

边伯贤郑重地将硬币贴在额头，然后穿进自己的狼牙项链里："现在它也是护身符了。"他突然倾身，前额轻抵她的，"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今晚的星空。"

圣坛中央，张艺兴已经完成了仪式准备。他用发光的月光草汁在地面绘制出复杂的图腾，十二位白发苍苍的狼族长老盘坐在外围，低沉的吟唱声让空气都随之震动。水池中的圣石比往常明亮数倍，蓝光在水面投下摇曳的波纹。

"时辰到了。"张艺兴迎上前，异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神秘，"请站到图腾中央。"

林雨晴深吸一口气，与边伯贤十指相扣走向祭坛中心。当她踏入图腾范围的瞬间，地面上的纹路突然亮起银光，像是被激活的电路般向四周蔓延。长老们的吟唱声陡然升高，变成某种古老的语言，让她的骨髓都跟着共鸣。

"伸手。"张艺兴用骨刀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让血液滴入圣石水池，"月神在上，请见证这神圣的联结。"

水面沸腾般翻涌起来，林雨晴惊讶地看到水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有人类世界的高楼大厦，有银色森林的参天古木，甚至还有她从未见过的、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女子抱着一个半人半狼的婴儿...

"血脉记忆..."张艺兴敬畏地低语，"圣石在向你展示祖先的足迹。"

边伯贤率先伸出左手，张艺兴用骨刀在他掌心划出狼头形状的伤口。当轮到林雨晴时，她咬紧牙关忍住痛呼，看着自己的血液与边伯贤的融合在一起，滴入圣石水池。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两人的血液没有溶解在水中，而是化作一条发光的红线，缠绕着沉向池底。圣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将整个圣坛照得如同白昼。林雨晴感到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顺着血管流向全身，最终在心脏处汇聚。边伯贤闷哼一声，显然也经历了同样的感受。

"现在，交换誓言。"张艺兴退后一步。

边伯贤单膝跪地，将两人交握的手贴在额头："以月光之名，我边伯贤愿将生命与灵魂与你共享。你的痛苦即我的痛苦，你的荣耀即我的荣耀。此生仅你一人，至死不渝。"

林雨晴学着他的样子跪下："以月光之名，我林雨晴接受你的生命与灵魂。无论身处哪个世界，我的心永远与你共鸣。"

就在他们的誓言余音未散时，一支漆黑的骨箭突然破空而来，直取林雨晴后心！边伯贤反应极快，一个旋身用背部挡下箭矢，同时发出警示的狼嚎。

"叛徒！"张艺兴厉声喝道，骨针已经夹在指间。

吴世勋带着二十余名影狼族战士从圣坛四周的阴影中现身，他此刻完全显露出虎族混血的特征——黑黄相间的条纹在皮肤上若隐若现，指甲是漆黑的虎爪形态。

"多么感人的仪式。"吴世勋讥讽地鼓掌，"可惜你们没机会完成了。"他一挥手，影狼族立刻扑向长老们，"金钟仁族长要的只是混血之子的心脏，其他人...格杀勿论！"

边伯贤折断背上的箭矢，将林雨晴护在身后："跟紧我！"他的身体迅速狼化，银灰色的毛发覆盖全身，"利用血盟联结！"

奇妙的是，林雨晴确实能感受到边伯贤的每个意图。当他向左闪避时，她自动向右翻滚；当他扑向某个敌人时，她恰好补上防御空缺。两人如同共用一个大脑般默契，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去帮长老们！"边伯贤推了她一把，自己转身迎上吴世勋，"我来对付这个叛徒！"

吴世勋冷笑："就凭你这个小狼崽子？"他的虎爪突然暴涨，划过边伯贤的胸膛，带起一蓬血花，"知道为什么虎族需要她的心脏吗？因为双重混血的血脉能永久撕裂界壁！"

边伯贤踉跄着后退，但眼中战意更盛："你永远别想碰她！"他猛地扑上去，与吴世勋滚作一团。

另一边，林雨晴和张艺兴正艰难地保护着受伤的长老们。她的掌心狼印灼烧般发烫，本能地抬手释放出一道月光屏障，挡下三支袭来的毒箭。

"你的能力在增强！"张艺兴惊喜道，"试着引导能量攻击！"

林雨晴集中精神，想象体内的热流汇聚到掌心。一道蓝光激射而出，精准命中远处的影狼族弓箭手。但还没等她高兴，一声痛苦的狼嚎传来——边伯贤被吴世勋的虎爪刺穿了腹部，鲜血喷涌而出。

"伯贤！"林雨晴想冲过去，却被两名影狼族拦住去路。

濒死的边伯贤突然露出决绝的表情。他用最后的力气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吴世勋脸上，趁对方视线模糊的瞬间，将一枚狼牙深深刺入他的右眼。

"啊！"吴世勋惨叫后退，捂着眼睛的指缝间渗出黑血，"你这该死的——"

边伯贤已经无力追击，他转向林雨晴的方向，隔着混乱的战场与她四目相对。他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动作——将沾血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然后隔空指向林雨晴。

一道银光从他心口飞出，如流星般没入林雨晴的胸膛。

"灵魂印记！"张艺兴失声惊呼，"他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给了你！"

林雨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席卷全身。她的感官突然变得无比敏锐，能听到百米外树叶的颤动，能闻到每个人血液的味道，甚至能预判敌人的下一个动作——这是边伯贤作为银月狼族的全部本能！

"退后！"她对张艺兴喊道，声音里带着狼族特有的震颤。

接下来的战斗如同舞蹈般行云流水。林雨晴的动作快得留下残影，每一击都精准命中要害。影狼族一个接一个倒下，直到最后只剩下独眼的吴世勋。

"有意思..."吴世勋抹去脸上的血，"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的号角吹响，"虎族大军已经在路上！血月升起时，就是你们的死期！"

林雨晴想追击，但灵魂印记的力量开始消退。她踉跄着跑到边伯贤身边，颤抖着将他抱在怀里。他的伤口触目惊心，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不...不要..."她的泪水滴在他染血的脸上，"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

张艺兴快速检查伤势后，脸色凝重："伤及内脏，普通月露草没用。"他看向圣石，"只有一个办法——完成血盟仪式。灵魂交融或许能救他。"

林雨晴毫不犹豫地抱起边伯贤走向圣坛中央。此刻的圣石因为吸收了他们的血液而异常活跃，蓝光如心跳般脉动着。

"该怎么做？"

"掌心相贴，让圣石完成最后的联结。"张艺兴指导道，"但警告你，未完成的血盟可能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副作用..."

林雨晴已经将边伯贤的手按在圣石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我不在乎后果。"

当两人的血液再次融入圣石，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林雨晴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时间概念，只有无数闪烁的记忆碎片。她看到边伯贤的童年，看到自己从未见过的父母，甚至看到两个世界之间那道若隐若现的"界壁"...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她的脸。边伯贤的灵魂投影站在她面前，虽然伤痕累累，但眼中满是柔情："你来了。"

"我来带你回家。"她哽咽着说。

边伯贤摇摇头："血盟未完成，我的身体撑不住了。但你可以带走这个——"他将一枚银蓝色的光点按入她心口，"这是我所有的战斗记忆和本能。用它保护部落，等到...血月之夜。"

"不！我们一起回去！"林雨晴死死抓住他的手，"你说过此生仅我一人，你不能——"

她的哭喊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现实世界中，圣石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地面开始龟裂。张艺兴拼命想把他们分开："圣石过载了！必须中断联结！"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林雨晴看到边伯贤的灵魂投影对她说了三个字，然后用力将她推回现实世界——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圣坛边缘，而边伯贤的身体被包裹在一个蓝色光茧中，悬浮在圣石上方。

"他...他还活着吗？"她嘶哑地问。

张艺兴疲惫地点头："圣石暂时稳定了他的伤势，但...血月升起前他无法醒来。"他望向远处地平线上隐约的红光，"而那时，虎族的大军将会到来。"

林雨晴擦干眼泪，轻轻触碰心口那个银蓝光点——边伯贤留给她的最后礼物。当她再次抬头时，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狼族的锐光：

"那就让他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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