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材料架比记忆里更拥挤些，潇柒拨开半盒未拆封的桦木片时，膝盖撞到了底层的金属架。清脆的哐当声里，玻璃花房的一角从阴影里露出来——磨砂玻璃的墙体泛着柔光，檐角的铜质风铃还缠着圈细棉线，显然是刚被挪动过。
“小心别碰着屋顶的弧度，”澄澈从后面伸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抽走花房旁的美工刀，“用了三层亚克力板才做出雾面效果，你上次说喜欢雨天玻璃上的水汽感。”
花房里的微型喷壶正对着丛铃兰，按下开关时，细密的水珠便会顺着花瓣滚落。潇柒凑近看才发现，泥土里埋着枚银色的小牌子，刻着“3月17日，初绽”，正是她去年生日的前一天。而花房中央的白色圆桌旁，两个小人正坐着对弈，男生小人手里的棋子停在半空，女生小人面前的茶杯里，漂着片晒干的桂花——是她上个月泡在他马克杯里的那朵。
“比例算错了点，”澄澈的手指点过花房的玻璃门，“门框宽度比设计图多了0.3cm，那天量尺寸时，你靠在门框上看我画图，肩膀占了点位置。”他忽然笑出声，“后来发现这样刚好，推门时不会撞到里面的长椅。”
长椅的木纹里藏着惊喜。潇柒用镊子挑开片落叶模型，看见椅面刻着串日期，最早的那个是他们去美术馆看展的日子，旁边标着“潇柒在这里掉了颗珍珠耳钉，后来在贝聿铭展墙的阴影里找到”。最近的日期旁画着个简笔画太阳，旁边注着“今天她穿了条向日葵图案的裙子”。
材料架顶层突然滚下来个纸筒，潇柒伸手接住时，里面的图纸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是张手绘地图，标注着从工作室到街角咖啡馆的路线，每个转角都画着个小图标：公交站牌旁是只衔着画笔的鸽子，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上缠着圈枫叶藤，而咖啡馆的门牌号被改成了“三分糖”。
“本来想做成立体地图的，”澄澈弯腰捡图纸时，后腰的衬衫被石膏粉蹭出片白，“但算比例尺的时候发现，从这里到你常坐的靠窗位置，刚好是七个‘潇柒步长’。”他指着地图上的脚印图案，“比用米做单位准多了。”
潇柒的指尖落在咖啡馆窗户的位置，那里贴着张透明贴纸，印着两个头碰头的影子，影子手里举着杯奶茶，杯壁上的水珠滴落在地面，晕开个小小的心形。而地图边缘的空白处，写着行铅笔字：“所有比例尺都算错了，因为你笑的时候，距离会自动缩短三厘米。”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被风卷着落下，刚好贴在花房的玻璃墙上。潇柒看着叶片的脉络映在模型里的风铃上，突然想起储藏室那座图书馆模型的底座——原来“星芒入怀”四个字的笔画间隙，藏着无数个微小的星点，只有在阳光以特定角度照射时，才会在地面拼出完整的星座。
“要不要试试按这个比例，建座真的花房？”澄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设计图，展开时，潇柒看见右下角的签名旁，多了个小小的枫叶印章，“这次用实际尺寸，阳台栏杆按你现在的身高算，安全余量留三厘米——以防你以后想在栏杆上放花盆。”
风从工作室的窗户钻进来，吹得图纸边角轻轻颤动。潇柒看着设计图上花房的朝向，刚好对着夏至日傍晚的夕阳，而玻璃屋顶的倾斜角度，和图书馆回廊的拱顶弧度一模一样。
她忽然抓起桌上的圆规，在图纸边缘画了个小小的圆，圆心点在“星芒入怀”四个字的正上方。“这里要加个天窗，”她抬头时，撞进澄澈带笑的眼底，“比例是……你瞳孔的直径。”
圆规的针尖在纸上留下个细小的凹痕，像颗刚落下的星子。窗外的阳光漫进来，在设计图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这一次，影子的指尖在花房的位置，刚好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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