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的最后一块亚克力板被嵌进框架时,潇柒的指尖蹭到了边缘的胶痕。透明的胶体还带着余温,像刚凝固的阳光,把她的指纹拓在了玻璃上——和模型花房里蓝裙小人的指纹位置,不差分毫。
“测过密封性了,”澄澈举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站在花房外,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地面晕开的痕迹,刚好和花房底座的排水槽对齐,“刚才灌了杯热水放在里面,半小时后温度只降了1.2℃,比设计标准还稳。”他推开花房的小门,暖烘烘的空气涌出来,混着里面新铺的泥炭土气息,“像个恒温的小星球。”
花房角落的自动喷灌装置突然滴答作响,潇柒弯腰看才发现,水管的走向藏着巧思——弯曲的弧度刚好绕成个心形,喷头的位置正对着两株藤蔓的根部。“上周调试时总觉得不对,”澄澈蹲在她身边调整阀门,“后来发现间距应该等于你无名指的宽度,这样水珠落在叶片上的样子,和你画的水彩稿一模一样。”
架子上的迷你相机突然发出快门声。潇柒转头时,看见屏幕里定格着这样的画面:她和澄澈的影子落在花房玻璃上,影子的指尖在藤蔓顶端相触,而真实的阳光正穿过玻璃,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道菱形光斑,像从模型里偷跑出来的星芒。
“收到个快递,”快递员的声音从工作室门口传来,潇柒拆开纸箱时,发现里面是箱未组装的木质家具模型——沙发、书架、甚至还有个微型咖啡机,包装上贴着张便签:“按‘我们的公寓’图纸等比例缩小,试试拼在花房旁边?”便签角落画着只猫,尾巴卷成个“3”字,是她常喝的奶茶甜度。
组装书架模型时,潇柒发现每块木板边缘都标着数字,不是尺寸,而是日期。最底层的侧板刻着“6月12日”,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建材市场的日子;顶层的挡板标着“7月3日”,那天她在他的设计图上画了只偷喝奶茶的猫。而书架最中间的格子里,刚好能放下那本贝聿铭画册的微缩模型,画册翻开的页码,和图书馆初遇时摊开的那页完全一致。
“猫好像喜欢这里,”澄澈突然指着花房门口,他们收养的三花正蜷在模型沙发上,尾巴尖偶尔扫过迷你咖啡机的按钮,发出“咔嗒”轻响,像在模仿工作室里那台旧咖啡机的声音。“刚才量了下它的身长,”他掏出卷尺笑着说,“刚好等于花房宽度的三分之二,以后可以当活体比例尺。”
暮色漫进工作室时,潇柒突然发现花房的玻璃上多了层水汽。不是喷灌的水雾,而是两人靠得太近,呼吸在冷玻璃上凝成的痕迹。她伸手去擦,指尖却和玻璃另一侧澄澈的指尖撞在一起,两道指纹在水汽里晕开,像两滴融在一起的墨。
“明天该装天窗了,”澄澈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带着点模糊的暖意,“按你说的比例,直径等于我瞳孔的大小。刚才查了天气预报,明天傍晚有星星。”他顿了顿,指尖在水汽上画了个小小的圆,“到时候我们站在这里,星星会落在圆心里,像被花房接住的星子。”
潇柒看着他睫毛上沾着的玻璃反光,突然想起储藏室那座图书馆模型。原来长椅上男生小人悬在半空的铅笔,最终落下的位置,正是此刻她手背上被星芒照亮的地方——那里有块浅浅的疤痕,是去年做模型时被美工刀划到的,而他总在拼模型时,下意识用指尖替她挡住锋利的边缘。
猫突然从模型沙发上跳下来,踩着花房的底座溜出门,尾巴扫过那箱未拆的零件。潇柒弯腰去捡滚落在地的迷你门把手时,发现底座的木纹里藏着行刻痕,是用铅笔尖慢慢划出来的:“所有刻度都会生长,就像我对你的尺寸,每天都在悄悄变大。”
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花房的玻璃,在地上投下座透明的影子。潇柒看着那影子里交叠的两道人影,突然明白所谓永恒的比例尺,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他藏在每个尺寸里的温度——比花房的恒温更暖,比星芒的光斑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