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种子破土那天,潇柒在花房的玻璃墙上贴了张坐标纸。嫩绿的芽尖顶着层薄土,在纸上投下的影子刚好落在(5,3)的位置——是她手机密码的前两位数字,也是他们初遇那天画册翻开的页码。
“用了延时摄影,”澄澈举着相机展示视频,画面里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每生长0.1cm,背景里的星芒贴纸就会亮一次,“程序员朋友帮忙写的程序,联动了模型里的传感器,它长高的节奏,和图书馆小人手里铅笔的颤动频率同步。”
花房的木地板被阳光晒得发烫,潇柒赤脚踩上去时,发现第三块木板的侧面多了个温度计,显示26.7℃——是她上次说“最舒服的温度”。而木板拼接的缝隙里,塞着些干燥的桂花,是去年秋天从咖啡馆带回来的,此刻被热气烘出淡淡的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开来。
“定制的玻璃清洁剂到了,”澄澈拧开一瓶喷雾,瓶身标签上画着只举着抹布的猫,“配方按你说的调的,含30%的枫糖浆,擦过的玻璃会留下淡淡的甜味,招蜜蜂的话就……”他突然从背后变出个微型捕虫网,网兜里躺着只仿真蝴蝶,翅膀上印着花房的设计图,“用这个赶,不会伤到藤蔓。”
潇柒拿着清洁剂擦拭天窗时,在玻璃的角落发现了行刻字,是用钻石笔写的:“此处的反光=潇柒笑时眼角的弧度”。她抬头时,阳光刚好从这个角度射进来,在对面的书架上投下道光斑,照亮了最上层那本贝聿铭画册——里面夹着张两人的合影,是用模型相机拍的,照片里的他们站在图书馆模型前,影子和模型里的小人重叠在一起。
三花突然跳上书架,碰掉了本微型建筑史。潇柒捡起来时,发现书页里夹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是花房的最终版设计图,比例尺一栏写着“1:∞”,旁边用红笔批注:“实际尺寸=所有未说出口的惦念总和”。而图纸的右下角,多了个小小的签名,是她的名字,笔迹旁边有个浅淡的指印,和澄澈的指纹完全吻合。
“该给时间胶囊浇水了,”澄澈提着迷你喷壶蹲在角落,水流穿过泥土渗下去的速度,刚好能在地面画出个完整的圆,“查了黄历,今天适合‘埋下会发芽的期待’。”他从口袋里摸出枚铜制钥匙,递给潇柒时,钥匙链上的枫叶吊坠晃了晃,“花房的正式钥匙,齿纹是按你的指纹做的,只有你能拧动。”
潇柒把钥匙插进锁孔时,听见轻微的“咔嗒”声,像颗星子落在心尖。门开的瞬间,藏在门后的风铃突然响起——是用模型剩下的铜丝做的,每个铃铛里都塞着张小纸条,分别写着:“三分糖”“贝聿铭”“夏至”“星芒入怀”……最后一个铃铛里,是片风干的枫叶,叶脉的纹路和她发夹上的一模一样。
傍晚的霞光从天窗涌进来,给藤蔓镀上层金红。潇柒看着叶片在风中摇晃的弧度,突然发现它们缠绕栏杆的形状,刚好构成个心形,而心形的中心,正是时间胶囊的位置。澄澈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两人的影子投在玻璃墙上,和藤蔓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剪影画。
“测过整个花房的对角线长度了,”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后,“等于从初遇到今天的天数×潇柒的步长。”他伸手关掉顶灯,天窗透进的霞光突然变得格外明亮,“而屋顶的玻璃穹顶,其实是个巨大的星轨仪,今晚的银河会从正上方流过,像给花房戴了条银项链。”
潇柒转身时,撞进他盛满霞光的眼睛。她突然明白,那些被反复校准的尺寸、被精心计算的角度、被悄悄藏起的细节,最终都汇成了同一个圆——圆心上是他们,半径是所有共度的时光,而圆周外的无限延伸处,是无数个正在生长的明天。
三花蜷缩在模型沙发上打起了呼噜,尾巴尖偶尔扫过迷你咖啡机的按钮。潇柒看着花房里暖黄的光、晃动的藤蔓、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所谓永恒,或许就是这样:有个人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把你的每个瞬间都变成精准的刻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刻进彼此的生命里。
窗外的枫叶树又长高了些,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数着花房里流淌的时光。而玻璃墙上的星芒贴纸,在暮色里渐渐亮起,把“星芒入怀”四个字照得格外清晰,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真正的星子落进来,在木地板上拼出个永不褪色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