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本子上的名字.
清晨的风带着点夏末的凉意，卷着路边梧桐叶的清香，轻轻拂过张桂源的脸颊。天刚蒙蒙亮透，淡金色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一点点淌过街道两旁的屋顶，给老旧的居民楼镀上了层温柔的边。
张桂源背着书包走在上学路上，步子迈得有点漫不经心。脑子里盘旋的全是昨晚琢磨了半宿的事——怎么才能跟姜璃自然地搭上话？是假装请教问题，还是“偶遇”在小卖部买同款饮料？他挠了挠头，觉得哪个都有点刻意，正皱着眉犯愁，校门口已经近在眼前。
视线刚扫过校门，脚步就顿住了。
姜璃就站在门卫室旁边，身边还跟着个女生，两人手里都拿着本子，胳膊上的学生会名牌在晨光里格外显眼。看这架势，是在查入校学生的校服。
张桂源的目光一下子黏在了姜璃身上。她今天梳着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说话时微微侧着头，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影。
心思转得飞快，他眼睛一亮，瞥见不远处有个男生正缩着脖子，一脸紧张地往校门口张望——那男生身上穿的是件普通T恤，显然是忘了穿校服。
张桂源几乎是瞬间冲了过去，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利落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往他身上一套
张桂源兄弟，没穿校服是吧？借给你！快进去吧！
那男生懵了，拽着外套下摆，一脸茫然：“你、你哪个班的？我怎么还你？”
张桂源18班左奇函！
张桂源拍了拍他肩膀，笑得一脸坦荡，说完转身就走，留下那男生在原地愣神。
他单肩挎着书包，慢悠悠晃到校门口，故意挺直了背。
“张桂源？你没穿校服啊！”姜璃旁边的女生先注意到他，扬声喊了一句，手里的笔已经准备往本子上落。
张桂源点点头，视线却越过女生，直直看向姜璃。
姜璃这时刚好记完手里的名字，抬起头，目光和他对上。她的眼神里还带着点晨起的清澈，看到他没穿外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张桂源却凑近了些，欠兮兮地站到她旁边，声音压得刚好两人能听见
张桂源嘿嘿，18班张桂源
他挑了挑眉，下巴往她手里的本子上点了点，示意她记下来。
姜璃明显愣了一下，眼里浮出几分疑惑，像是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还是握着笔，在本子上写下了“18班 张桂源”几个字。
看着那行字落在纸上，张桂源心里的小人儿差点蹦起来，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他当然知道，学生会成员不值日时，这本子都是自己收着的。
这么一来，她的本子上，不就有他的名字了吗？
他冲姜璃眨了眨眼，随后站在她旁边
2 早餐.
那天在校门口的“刻意犯规”后，姜璃确实跟张桂源多说了几句话。无非是些再寻常不过的问句，关于没穿校服的原因，关于班级作业的多少，还有他的班主任是谁。每一句都像是照着固定模板念出来的，客气又疏离，问完便没了下文，她转身继续核对入校学生的着装，再没多余的眼神分给站在原地的他。
张桂源愣了愣，心里那点因“名字被记下”而起的雀跃淡了些，却没完全熄灭。他望着姜璃低头记录的侧脸，总觉得她刚才问话时，眼神里除了公事公办的认真，似乎还藏着点别的什么——或许是迟疑，或许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肯定还有机会。”他在心里默默打气，这个念头像颗种子，落进了心里。
从那天起，张桂源的上学路多了一项固定行程。每天早上，他都会绕到学校附近那家口碑最好的早餐店，买一份热乎的豆浆配刚出炉的三明治，有时是一杯温热的牛奶加两个肉包，算准了姜璃到校的时间，候在三班教室门口。
起初，姜璃每次看到他递过来的早餐，都会轻轻摇头
姜璃不用了，谢谢
语气礼貌却坚决，眼神也总是避开他的注视。
张桂源不气馁，第二天依旧准时出现，笑得一脸坦荡
张桂源买都买了，不吃浪费！
一次，两次，三次……他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那里，手里的早餐永远冒着热气。姜璃拒绝的话渐渐说不出口了，看着他被晨风吹得微红的鼻尖，还有那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终于在又一个早晨，轻轻接过了他递来的早餐。
姜璃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张桂源瞬间笑开了花，露出两颗小虎牙
张桂源不客气！明天想吃啥？
姜璃没回答，抱着早餐转身进了教室，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张桂源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清晨的风，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关系像初春的嫩芽，在不知不觉中舒展着枝叶。姜璃会在张桂源课间趴在栏杆上发呆时，从背后递来一颗柠檬味的硬糖；他体育课跑完八百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会默默把拧开瓶盖的水放在他手边。张桂源则变着花样给她带早餐，今天是加了肉松的饭团，明天是刚出炉的蛋挞，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着，心里就像揣了颗跳跳糖，甜得发颤。
3 巷口的心跳
此后，两人的关系始终如一，未曾有过波澜。张桂源不止一次地想要向姜璃吐露自己的心意，可每当话到嘴边，他却总是迟疑不决。在他的眼中，那句简单的“我喜欢你”仿佛带着千钧之重，一旦出口，便会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姜璃惊慌失措，手足无措。于是，他只能一次次咽下那份情愫，任由它在心底悄然滋长，却不敢轻易打破两人之间那份微妙的平衡。
这天，张桂源正坐在教室的座位上奋笔疾书，专注地与作业战斗。忽然，一个女生轻轻走到他身旁，将一封粉色的情书悄然放在他的桌上。他甚至没有抬起眼去看那封信的内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抱歉”，便直接拒绝了她。
开学后的校园像被重新洗牌，张桂源和姜璃的轨迹又退回了最初的平行。
12班和18班隔着三个楼层，走廊里遇见时，姜璃总会先一步别过脸，脚步也加快几分。张桂源倒不再像从前那样追上去搭话，只是每次目光扫过她的背影，心里那点没熄灭的火苗就会再燃得旺些。
“差距太大了”——姜璃那句话像根尺子，天天悬在他头顶。他开始把课桌前的海报换成便利贴，上面写满公式和单词；晚自习不再偷偷看漫画，而是对着习题册啃到铃响；就连课间十分钟，也抱着课本往办公室跑。18班的同学都觉得他像换了个人，只有张桂源自己清楚，他是在朝着12班的方向，一点点挪。
这天晚自习结束得晚，张桂源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小巷里。路灯昏黄，把影子拉得老长，突然从拐角冲出几个身影，堵住了他的路。
“你就是张桂源？”为首的黄毛男生斜着眼打量他，语气不善。
张桂源皱了皱眉，没应声。
“装什么哑巴！”旁边一个矮个子推了他一把，“凭什么我女神要给你表白？你也配？”
张桂源嗤笑一声
张桂源你去问她啊？打扰我干嘛？
“找打！”黄毛被戳中痛处，率先撸起了袖子。
张桂源也不含糊，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拳头攥得咯吱响。他打小就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只是从前懒得计较。此刻拳头落在身上，他反而觉得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劲儿有了去处，嘴角被揍得渗出血，他也只是抹了把脸，眼神更狠了些。
就在黄毛抡着拳头要砸向他侧脸时，一声闷响突然炸开——一根木棍狠狠落在黄毛背上。
那力道又快又准，黄毛“嗷”一声疼得直不起腰，几人都愣住了，转头看向巷口。
巷口的人影逆着光，手里的木棍还在微微发颤——是姜璃。
她校服外套敞开着，里面的白衬衫沾了点灰，平日里总是带着温软笑意的脸上，此刻竟燃着一团火。没有半分害怕，反倒有种压抑不住的愤怒，甚至在看清地上扭打的场面时，眼底还闪过一丝近乎兴奋的亮。
姜璃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欺负同学！
她扬声喊道，话音未落，手里的棍子已经再次挥起，“啪”地一下又落在黄毛背上。
那几个跟班见状，骂骂咧咧地就要围上来。可姜璃动作快得惊人，棍子舞得又狠又准，专往胳膊腿上招呼，没几下就把人全撂在了地上。她喘着气，眼睛死死盯着蜷在地上的黄毛，像是还不解气，又抬脚往他背上踹了一下
姜璃让你再打我家张桂源！
张桂源站在原地彻底看愣了。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淌，他却忘了疼，只怔怔地看着那个平时连踩死只蚂蚁都要犹豫的姜璃，此刻像换了个人，眼里的狠劲让人心头发怵。
最后，那几个男生全趴在地上哼哼，姜璃才停下动作，抬手撩了把汗湿的碎发，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们
那几个黄毛哪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起来，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夜色里。
张桂源瞪着眼，像是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手指轻轻碰了碰姜璃的肩膀。
姜璃立刻转过头，眼里的狠劲褪去，换上了几分真切的担忧
姜璃你没事吧？嘴角都流血了
他摇摇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说不出话。
姜璃忽然笑了，拿起手里的棍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姜璃怕什么，刚才没看够？
张桂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往后缩了缩，脑子里全是她刚才抡棍子的样子，后背莫名有点发紧。
姜璃噗嗤——
姜璃不逗你了，走吧，去给你涂个药
到了姜璃家，她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和棉签，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棉签蘸了碘伏，轻轻往他嘴角的伤口上抹，微凉的触感带着点刺痛，张桂源却没躲。
他低着头，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睫毛长长的，刚才挥棍子时的凌厉劲儿全没了，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姜璃。可心里那股乱劲儿却翻涌得更厉害，比刚才打架时跳得还凶——她刚才，是在护着他啊。
4 在一起
棉签最后在伤口边缘点了一下，姜璃直起身
姜璃好了，这几天别吃辣的
张桂源“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收拾东西的手上，不知怎么的，刚才被打架和震惊压下去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嘴比脑子先动了一步
张桂源姜璃我喜欢你
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姜璃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怔忡，像是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再说一次。但那怔忡只持续了几秒，她忽然笑了起来，笑意从眼底漫到嘴角，带着点狡黠，又有点豁出去的坦荡。
她往前凑了两步，抬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点痒
姜璃行啊！
她的声音里裹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
姜璃老实了15年，我也要试试！
张桂源的呼吸猛地一滞，下巴被她捏着，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眼里的光，像把刚才巷子里没燃尽的火，全泼进了自己心里。
从那天起，“试试”两个字像颗种子，在两人心里发了芽。
起初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早上在教学楼门口遇见，张桂源会别扭地递过一瓶温牛奶，姜璃接过来时指尖相触，两人都会悄悄红了耳根；午休时，张桂源会绕远路去12班门口，等姜璃出来一起去食堂，路上偶尔碰到同学起哄，他就梗着脖子不说话，却把姜璃的书包往自己肩上挪了挪。
牵手是在一个周末的傍晚。两人并肩走在河边，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张桂源的手在身侧攥了又松，最后还是姜璃先开了口，带着点促狭的笑：“不敢牵？那我来。”她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温热的触感传来，张桂源像被烫到似的僵了一下，随即反手握紧，一路走到路灯亮起都没松开。
拥抱则发生在一次月考后。张桂源的名字稳稳出现在年级前十，和稳居前三的姜璃只差了七个名次。放学时，他在楼梯口拦住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璃就踮起脚抱了抱他，声音闷闷的：“不错啊，没让我失望。”他愣在原地，鼻尖蹭到她的发顶，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日子在这样的甜里悄悄溜走，两人却没忘了最初的约定。图书馆成了他们最常去的地方，并排坐在一起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最安心的背景音。姜璃会耐心给张桂源讲他总也弄不懂的物理题，张桂源则会帮她整理散落的笔记，偶尔抬头撞上对方的目光，就赶紧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初三的夏天格外闷热，教室里的电扇转个不停，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他们并肩站在公告栏前看中考成绩那天，阳光正好，张桂源的名字和姜璃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后面都跟着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
姜璃看吧，我说过我们能一起去
姜璃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
张桂源伸手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不再犹豫，掌心相贴的温度踏实又温暖。“嗯，”他看着她，认真地说
张桂源以后还有很多地方，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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