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十月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掠过别墅花园里那片蓝雪花时，卷起几片早落的银杏叶。自从同居之后，张桂源的生物钟像是被重新编程了

从前那个踩着凌晨下班、咖啡当水喝的男人，如今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姜璃被厨房传来的轻响扰醒时，总能看见他系着围裙在煎锅前转身，锅里的蛋液边缘刚刚泛起金黄，旁边的烤吐司机“叮”地弹出两片焦香的面包，餐桌上永远摆着一杯温度刚好的牛奶，杯沿还卡着她爱吃的草莓切片。

他总比姜璃早两个小时回到这座别墅。钥匙拧开大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鞋柜上摆着她常穿的那双羊绒拖鞋。他会先去花园给那几株姜璃带回来的蓝雪花浇水，再上楼把她随意扔在沙发上的真丝睡袍叠好，最后才系上围裙进厨房——冰箱里永远备着她爱喝的骨汤食材，有时是玉米胡萝卜，有时是菌菇山药，炖锅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能从厨房一路漫到二楼书房。

姜璃的生活也跟着变了调。从前她的早餐是司机送来的全麦三明治，现在是张桂源亲手做的溏心蛋；从前她的夜晚是独处的红酒和文件，现在是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他看财经新闻，她处理跨国邮件，偶尔抬头，能看见他偷偷把剥好的虾仁放进她的碗里。就连她衣帽间的西装，他都细心地按颜色和场合分类挂好，最常穿的那件外套口袋里，永远备着一颗她爱吃的薄荷糖。

深秋的雨下得黏腻，敲在别墅的落地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姜璃推门进来时，玄关的感应灯只照亮她沾了雨珠的发梢，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熟悉的炖菜香，也没有张桂源窝在沙发上看文件的身影。她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冰凉的鞋柜，才拿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张桂源喂，阿璃。

电话那头的声音混着隐约的喧闹，应该是在酒局上

张桂源刚想给你打电话，临时被拉来个应酬……

姜璃听见背景里的碰杯声，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

姜璃好…

她走到客厅，顺手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裹着雨气

姜璃那等你应酬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姜璃才发觉心里那点莫名的慌被抚平了。她蜷在沙发上，腿上搭了条米白色毛毯，随手打开电视，屏幕上的剧情却没怎么看进去。墙上的时钟走到十点，雨还没停，她忽然想起张桂源应酬时总不爱吃主食，便起身往厨房走。

砂锅接了清水，灶火拧到最小，等水冒泡时丢进一把细面，又敲了个鸡蛋搅散，撒上点葱花和虾皮——是他爱吃的清汤面，清淡却暖胃。面煮好时，厨房飘着淡淡的香气，她把面盛在白瓷碗里，小心放在餐厅的餐桌上，碗沿还搭了双干净的筷子，才又坐回沙发。

电视里的画面换了好几集，姜璃盯着手机屏幕，却没等来那通电话。窗外的雨声成了背景音，她靠在沙发上，眼皮渐渐沉得像挂了铅，毛毯滑到膝盖，也没力气扯，不知不觉就歪着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响拽回她的意识。姜璃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张桂源正蹲在沙发旁，指尖捏着滑落的毛毯边缘，动作轻得像怕吵醒她。他身上带着点酒气，却被雨的清冽冲淡了，头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刚进门就奔着她来了。

姜璃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姜璃你怎么回来的？

张桂源垂着眼，喉结滚了滚，才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断断续续的，像被雨打湿的棉絮

张桂源…我，让司机送我回来的。

一听这语调，姜璃就知道他醉得不清。她连忙起身，啪地打开客厅里的大灯，暖白的光瞬间铺满整个空间。她快步走到他身边，指尖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脸颊，温度烫得让她心里一紧

姜璃喝醉了？

张桂源眼神虚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闻言微微嘟起嘴，像个讨糖吃的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姜璃指尖在他滚烫的脸颊上捏了捏，软乎乎的手感让她忍不住弯了弯眼。张桂源被这力道逗得低笑一声，眼神迷蒙地凑过来，想在她脸颊上落个吻，却被姜璃用指尖抵住唇角。

姜璃先吃面。

她声音带着点娇嗔的力道，拉着他往餐桌走，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掌心

姜璃刚刚应酬是不是空腹喝的酒？

张桂源像只被顺毛的大型犬，低头乖乖拿起筷子，瓷白的碗沿衬得他指尖骨节分明。姜璃看他一口口把清汤面往嘴里送，才转身进了厨房，砂锅炖上醒酒汤，红枣和葛根的甜香很快弥漫开来。

喝完醒酒汤，姜璃端着空碗进厨房，后腰忽然一暖。张桂源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颈窝，呼吸里还带着酒气和醒酒汤的甜，手臂收紧时，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张桂源阿璃…

他嗓音哑得发黏，指尖在她腰侧轻轻摩挲，像在描摹什么珍贵的纹路。

姜璃洗碗的动作顿了顿，温热的水顺着指缝流下，却抵不过他贴上来的温度。她能感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正一点点收紧，带着酒后的依赖和暧昧的占有欲，厨房的灯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朦胧的光晕，把所有声响都衬得格外私密。

……当姜璃擦干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回头时正对上张桂源黏过来的目光，她笑着回身，指尖缠上他搭在自己腰侧的手轻轻一握

姜璃好啦好啦，去睡觉吧~

张桂源没应声，只闷头往她身上靠，手臂松松环着她的肩，脚步虚浮却执拗，姜璃推他一下，他就往回黏三分，两人像被线牵着似的，半推半就蹭进了他的卧室。

躺到床上时，张桂源还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姜璃无奈地帮他掖了掖被角，刚要起身去关灯，手腕忽然被他温热的手掌扣住。

姜璃怎么了？

她顺势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泛红的耳尖。

张桂源没说话，只借着床头暖灯的光往前凑了凑，呼吸扫过她的唇角，带着醒酒汤的清甜，下一秒，一个轻软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嘴角，像羽毛拂过，带着酒后的莽撞和小心翼翼。

姜璃愣了两秒，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微乱的头发

姜璃傻样……

她起身关掉床头灯，转身时还能听见身后张桂源满足的轻哼——原来方才黏着她不肯放，不过是想讨一个晚安吻而已。

夜雨歇了，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漫进卧室，落在铺着浅灰床单的床尾，连带着空气里都裹着雨后青草的清润气息。姜璃穿着米白色真丝睡衣半靠在床头，膝头摊着本翻开的书，指尖刚划过一行字，卧室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没等她应，门就被推开，张桂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站在门口，身上换了干净的浅蓝家居服，脚步虚浮地晃了晃，下一秒就扑到床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重重叹出一口气，像只泄了气的大型犬。

姜璃笑着合上书丢在一旁，伸手去摸他的脸，指尖刚贴上皮肤就顿住——滚烫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她心里一紧，又捏了捏他的下巴把他脸抬起来

姜璃张桂源？

灯光下，他脸颊红得透亮，连眼尾都泛着不正常的绯色，睫毛耷拉着，没了往日的精神。姜璃没多问，转身快步下楼，片刻后就拿着温度计和药箱回来，动作利落地把温度计塞进他腋下

过了一会儿，等拿出温度计一看，她眉头皱起

姜璃39度…烧的不轻啊

她从药箱里翻出两包感冒药，又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唇边，看着他迷迷糊糊喝下去，才又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敷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指尖轻轻拂过他皱起的眉

姜璃喝了药再缓缓，如果降不下来就去医院看看

话音落，她低头在他泛红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吻，像怕碰碎了他似的。张桂源却皱着眉偏了偏头，声音沙哑又含糊

张桂源嗯…别给你传染了。

姜璃没应声，只伸手将窗帘往中间拉了拉，把晃眼的晨光挡在外面，卧室里只剩柔和的微光。她坐回床边时，张桂源不知什么时候往她这边挪了挪，胳膊搭在她腿边，像只找热源的猫。

她拿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指尖刚触到屏幕，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张桂源闭着眼，头往她腿侧又蹭了蹭，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环住她的腰，力道不大，却带着依赖的黏糊劲儿。

姜璃忍不住笑，腾出一只手帮他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另一只手继续在屏幕上滑动，搜索框里慢慢敲出几个字：“发烧了喝什么粥比较好”。

页面弹出一堆推荐，她指尖划过屏幕，认真看着“小米粥养胃”“雪梨粥润喉”的词条，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人——张桂源呼吸很轻，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环着她腰的手却没松，像怕她跑了似的。姜璃心里软得发疼，悄悄把手机音量调至最低，又往他身边凑了凑，让他靠得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