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织着，将九月的梧桐叶洗得发亮。
司念抱着磨损边角的帆布包站在高二（3）班门口时，校服裤脚还在往下滴水——那是她花十五块钱在地摊上买的二手校服，裤腿短了一截，露出的脚踝在空调风里泛着冷白。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司念。”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你就先坐宋明野旁边那个空位吧。”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男生正单手支着下巴看雨。
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黑色衬衫的领口，第一颗扣子松垮地敞着。
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张过分好看的脸，眉骨高挺，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近乎纯黑的深。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温度，像结了冰的湖面，扫过司念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嫌恶。
“我不喜欢同桌。”
宋明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尾音卷着点漫不经心的懒。
班主任显然习惯了他的我行我素，却还是硬着头皮劝：“就暂时先这样，班里没别的空位了。”
宋明野没再说话，只是重新转回头去看雨，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着，节奏缓慢，却像敲在司念紧绷的神经上。
她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一步步挪到空位旁，刚要把包放进桌肚，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男生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
司念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别碰我的东西。”
他的视线落在桌沿那条无形的分界线上，语气平淡，“越过这条线一次，我就把你的包扔出去。”
司念的指尖泛白，用力挣开他的手，将帆布包抱在怀里，拉开椅子坐下。
塑料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引来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
她能感觉到宋明野投来的视线，像带着钩子，刮得她后颈发麻。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函数公式，司念低着头做笔记，笔尖在廉价的草稿纸上沙沙作响。
忽然，手腕又被抓住了。
这次他的力道更重，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司念疼得蹙眉，转头看见宋明野正盯着她的笔记本，眼神阴鸷。
“谁让你看黑板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的视线只能看我。”
司念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围同学都在认真听讲，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暗流涌动。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衬衫袖口往上滑了些，露出她手腕内侧那块浅浅的疤痕——那是上个月搬东西时被碎玻璃划的。
宋明野的目光落在疤痕上，瞳孔骤然收缩，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皮肤，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转过来，看着我。”
他重复道，语气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司念的心跳得飞快，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她的喉咙。
她不明白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生为什么会这样，更不明白他眼里那种仿佛认识了她很久的熟稔和……怨恨。
“我在听课。”
她小声反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明野突然笑了，那笑容却没达眼底，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危险。
“听课？”
他嗤笑一声，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司念，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司大小姐？你爸妈破产跑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听课？”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插进司念最痛的地方。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他认识她，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底细。
“放开我。”
她用力挣扎，眼眶红得厉害。
宋明野却像是被她的反应取悦了，手指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着，动作暧昧又充满威胁。
“看着我，”他再次命令道，眼神里的偏执几乎要将她吞噬。
“在这个班里，你的眼里只能有我。敢看别人一眼，我就把你爸妈躲债的地址贴满学校，信不信？”
司念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那些连她自己都模糊不清的细节，他竟然了如指掌。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她的全身，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宋明野满意地看着她眼里的恐惧，缓缓松开了手。
指腹离开她下巴的瞬间，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插进裤袋里，指尖却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
“好好听课吧，司大小姐。”
他重新转回头去看雨，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个疯狂偏执的人不是他，“不过记住，别让我发现你的视线离开我超过三次。”
司念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高中生活将彻底坠入地狱。而那个叫宋明野的男生，就是将她拖进去的恶魔。
下课铃响起时，司念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座位。
可刚走出一步，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抓住。
“去哪儿？”宋明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却让她脊背发凉。
“去洗手间。”司念的声音很轻。
宋明野笑了笑，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快去快回。我会一直看着门口，如果你敢跟任何人说话……”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腕，“后果自负。”
司念猛地抽回手，几乎是踉跄着跑出了教室。
走廊里喧闹的人声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可一想到宋明野那双充满占有欲的眼睛，她就忍不住发抖。
她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待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快响了才敢出去。
洗手时，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
这就是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那个穿着名牌、众星捧月的司念判若两人。
回到教室时，宋明野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可司念知道，这只是表象。在那副好看的皮囊下，藏着一个偏执而疯狂的灵魂。
她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尽量不发出声音。刚放下帆布包，就看到桌肚里多了一盒牛奶，还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司念愣住了，转头看向宋明野。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侧着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给你的。”他说，语气平淡。
司念皱了皱眉，没有去碰那盒牛奶。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时而恶劣，时而又……像现在这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不喝。”她低声说。
宋明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戾气。
“我让你喝。”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司念咬了咬唇，没有动。她不想再被他控制，哪怕只是喝一盒牛奶。
宋明野的耐心显然耗尽了。
他猛地伸手抢过那盒牛奶，撕开吸管，不由分说地塞进她嘴里。
“喝下去。”
他的语气很凶，眼神却有些慌乱，“你最近瘦了太多。”
司念被迫喝了几口，牛奶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却让她觉得无比苦涩。
她不明白，这个男生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他对她的了解，他的偏执，他的怨恨，还有偶尔流露出的关心……这一切都像一个谜团，让她猜不透，也想不通。
喝完牛奶，宋明野满意地收回手，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嘴唇，两人都愣了一下。他的指尖很烫，像带着电流，让司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宋明野迅速收回手，别过头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他拿出课本，假装认真看书，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司念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她和宋明野之间的纠缠，才刚刚开始。而这场以强制开始的同桌关系，注定不会平静。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这段扭曲的关系奏响序曲。
司念低下头，看着课本上模糊的字迹，忽然觉得，这个雨季，或许会格外漫长。
而她和宋明野的谎言与纠缠，终将在第七个雨季里，迎来最终的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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