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套房的浴室里，惨白的灯光下。
薛之谦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大理石墙壁，身体微微佝偻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沉重地压弯了脊梁。
他低着头，湿漉漉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线条紧绷的下颌。
手机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和玻璃外壳捏碎。
屏幕幽幽地亮着，停留在“零”发布的那篇长文的最后几段。
那些文字，精准、锋利、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像一把淬了冰的手术刀，一层层剖开了他华丽舞台妆下竭力隐藏的疲惫、焦虑、以及那名为“完美主义”的毒蛇如何日复一日地啃噬他的神经。
茯苓“舞台灯光灼目，掌声如潮水般将你托起，完美得无懈可击…”
茯苓“他然而，在那最璀璨的高音顶端，一丝力竭的微颤，如同冰层下悄然蔓延的裂痕，泄露了强撑的骨架之下，灵魂不堪重负的呻吟…”
茯苓“我们赞颂完美，却常常忘记，完美本身或许就是最沉重的枷锁。”
茯苓“它要求每一次呼吸都精准，每一个音符都无瑕，每一次笑容都严丝合缝…”
茯苓“当‘必须完美’成为勒紧喉咙的绳索，每一次登台，便成了一场与自我的、华丽而悲壮的对峙…”
茯苓“那声微不可查的颤音，不是失误的败笔，而是真实的血肉在高压下的本能战栗。”
茯苓“它或许刺耳，却比任何完美的假面都更接近灵魂的真相…”
茯苓“或许，允许自己不那么完美，允许那‘病态’的苛求偶尔露出破绽，允许灵魂的裂缝存在…”
茯苓“因为正是这些裂缝，才能让真正理解的光，得以透入？”
……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最不愿示人的角落！
那些被周慕深强硬地按回酒店、试图用睡眠来逃避的焦灼、恐惧和自我怀疑，被这篇文字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
不是同情，不是廉价的安慰，而是一种…近乎同步的共振！一种灵魂层面的、被彻底看穿的颤栗！
他以为藏得很好。他以为那丝颤抖无人察觉。他以为戴上那副“薛氏痞笑”的面具，就能骗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然而，“零”，这个仅存在于网络上的ID，这个用文字与他灵魂对话的陌生人，却像拥有透视人心的X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所有的伪装，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崩溃前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
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耳边嗡嗡作响。
一种强烈的、混杂着被看穿的羞耻、无处遁形的恐慌、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无边黑暗中被一道光精准锁定的悸动，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体内激烈地冲撞！
薛之谦“呼…呼…”
他猛地抬起头，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挣脱水面。
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狼狈的模样：双眼布满骇人的红血丝，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和一种近乎虚脱的震动。
就在这时，被他扔在盥洗台边缘的手机，突然不甘寂寞地疯狂震动起来！
嗡嗡嗡的蜂鸣声在寂静的浴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如同警报般闪烁——
周慕深！
薛之谦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名字上，攥着手机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周慕深为什么打来。
一定是那篇如同核弹般引爆网络的乐评！
一定是公关团队焦头烂额的报告！
周慕深会说什么？
责备他？
警告他？
还是动用一切手段去压下这汹涌的舆论？
震动还在持续，锲而不舍，带着周慕深特有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压迫感。
薛之谦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没有去接电话，甚至没有去看屏幕上疯狂跳动的“零”主页下那不断暴涨的评论和转发数字。
他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向了镜中自己那张写满震动与茫然的脸。
镜中人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冰冷的镜面，穿透了物理的空间，落在了自己摊开的、微微颤抖的左手上。
掌心里，那层经年累月磨砺出的薄茧，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质感。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在上面，像一点微弱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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