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老宅的楼梯在苏晚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岁月的伤口上。身后的目光灼得她后背发烫，十七级台阶，不多不少，正好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年龄。
"所以，你跟清和哥......"苏沐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尾音卡在喉咙里，带着说不出的涩意。
停在阁楼画室门前，青铜门环上的饕餮纹狰狞地咬着冰冷的环扣。苏晚抬手按住门板，指尖触到雕花木头上百年前留下的刀痕。"进去再说。"
推开木门，松节油混着老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午后的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洒下流动的光斑，风铃叮当作响。画室中央的巨大画框像一座沉默的墓碑，空白画布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苏沐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这就是诅咒画卷？"他的手指刚要碰到画框，却在半寸处停住，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苏晚走到画架前，十六道墨痕若隐若现地蜿蜒在画布上。"清和哥说每一笔都要献祭者的心尖血。"她用指甲轻刮画布边缘，声音细若蚊吟："已经有十六个人死了。"
砰！苏沐的拳头砸在画架横杆上，颜料管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爸当年就是..."他扯起衣领，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疤痕："医生说这是心脏停跳时电击留下的印子。"
"陆伯父说，是爷爷坚持要完成这幅画。"苏晚突然按住胸口，那里传来熟悉的绞痛。记忆碎片里，父亲把她扛在肩上看画展时温热的呼吸，如今化作了画布上的暗褐血迹。
"不准碰它！"苏沐抓住她的肩膀猛摇，画架跟着倾斜，"我们现在就走，订去瑞士的机票，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心外科医生！"
挣开他的手，苏晚退到画架后。"医疗室外的人影你怎么解释？还有那条'第十七笔该添色了'的短信？"她掏出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还在闪烁。
苏沐抢过手机狠命砸在墙上，零件四散。"我不管！谁他妈敢动我妹妹——"话音未落，他手腕突然浮现出银色锁链印记，如活蛇般缠绕上来。
"哥！"苏晚惊呼着去碰那印记，自己手腕上的同款印记骤然发烫。地上打翻的颜料开始逆流，红的蓝的黄的溪流爬上画架，渗入画布纹理。
十六道墨痕骤然鲜活，在画布上扭曲成漩涡。苏沐扑过去想撕毁画布，却被无形屏障弹开，后脑勺重重磕在画架底座。
阁楼门被撞开。陆清和站在逆光的门口，白大褂下摆还带着医院的消毒水味。他看见画布上的墨色漩涡，瞳孔骤然紧缩。"你们做了什么？"
苏晚踉跄着想解释，却见陆清和冲到墙角工具箱前，翻出止血钳死死掐住自己的左腕。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立刻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飞向画布。
"不要！"苏晚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止血钳当啷落地。陆清和反手将她按在画架上，画布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十七笔必须是我。"他撕开白大褂内衬，露出胸口淡粉色的手术疤痕。
苏沐抓起地上的美工刀扑过来，刀光映亮三人手腕上同步发光的银色锁链。锁链突然绷直，将他们拽向画布中央的漩涡。
"这才是苏家诅咒的真相。"陆清和的声音混着锁链的哗啦声："不是献祭血脉，是转移心脏。"漩涡中浮现出模糊人影，古装女子正用画笔蘸着自己心口的血作画。
苏晚的视线与漩涡中的女子重合，剧烈的心悸让她弓起身子。原主记忆里零碎的画面骤然串联：爷爷书房暗格里的族谱，母亲偷偷注射的药剂，陆清和抽屉里标着"强心剂"的玻璃瓶...
画布剧烈震颤，十六道墨痕化作锁链缠住三人的脚踝。陆清和突然抓住苏晚的手按向漩涡中心。"记起来！你到底是谁！"
白光吞没画室。意识消散前，苏晚看见陆清和胸口的手术疤痕裂开，一朵血色莲花缓缓绽放。
白光褪去，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来。监护仪规律地响起，苏沐趴在病床边攥着病历夹。陆清和站在窗前，胸腔的纱布正在渗血。
"哥。"苏晚开口，嗓子干涩得像砂纸。
苏沐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别动！"他扑过来按住她肩膀，动作却在触及时骤然放轻："医生说你心脏停跳了三分十七秒。"
监护仪突然报警。苏晚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银色锁链渐淡。陆清和转身时，她恰好看见他胸口绽开的血花，与画布漩涡里那朵完美重合。
"锁链在消失。"陆清和卷起袖口，晨光透过指缝落在苏晚手腕，那里的印记正在化作细尘："诅咒解除了。"
苏沐的拳头砸在床头柜上，玻璃杯跳起。"解除？爸死的时候锁链也没消失！十七条人命换来的解除？"他拽起陆清和的衣领，输液架哐当晃动："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第十七笔要献祭心脏！"
陆清和平静地拨开他的手，掏出个牛皮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每次实验数据，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年轻的陆清和抱着个小女孩，女孩手腕上有淡红印记。背景里，老人把画笔递给医生，两人手腕上的印记在闪光灯下微光闪烁。
"1987年，陆家和苏家的第一次心脏匹配实验。"陆清和指尖划过照片里的老人："你爷爷需要完美的心脏替身，而我是第17个实验体。"
输液管突然回血。苏晚想起小时候做的噩梦：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有人说"这次的排异反应应该会小很多"。监护仪的警报越来越尖锐，她在急促心跳里听见另一个声音——
"第十七次了，清和这次一定要成功。"
是母亲的声音。苏晚猛地拔掉针头，血珠洇红床单。"阁楼里的女人是谁？"她抓住陆清和的手腕，那里的锁链印记正最后一次闪光："你在画布上画的到底是谁？"
陆清和剧烈咳嗽，鲜血溅在笔记本上，恰好遮住小女孩的脸。苏沐按响呼叫铃，护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弥留之际，陆清和抓住苏晚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的心脏正微弱搏动——
咚。
咚。
咚。
"记起来了吗？"血沫从他唇角溢出："17年前你躺在手术台上，也听见了这个声音。"
病房门被推开，医生护士涌进来。在白色身影间，苏晚看着陆清和缓缓闭上眼睛。而他胸口的白纱布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颤动，像要破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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