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倒计时

碎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苏晚翻身跃下窗台时，脚底传来一阵刺痛。她顾不上查看伤口，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后巷。诊室红灯的血色光芒仿佛还粘在她的后背上，挥之不去。

心跳声越来越响，不是那种紊乱的心悸，而是精准而规律的震动，就像保温箱里早已死去的实验品仍在呼吸一般。她伸手按住胸口，指尖触到了衬衫布料下的凸起——那枚蓝宝石胸针硌得锁骨生疼。

拐过墙角，她撞见了一辆锈迹斑驳的出租车。车门没锁，她钻进驾驶座时，座椅弹簧戳破的海绵扑簌簌往下掉。后视镜映出自己煞白的脸，还有远处晃动的人影。

蓝色药剂在掌心融化，那种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爬进血管，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戳刺神经末梢。她拧开瓶盖，薰衣草混合乙醚的气息涌了出来。记忆突然闪回——

陆清和俯身注射时轻声说："别怕。"

那时她刚完成一幅画，心脏剧烈抽搐，意识模糊前只记得他白大褂上银质胸针的反光。每次都是这样，等她醒来，床头柜就摆着空针筒和新画布。

"你每晚都要向实验室汇报数据。"

男人的话混着记忆碎片扎进脑海。苏晚的手背血管浮现出淡蓝色纹路，像墨水渗进宣纸的痕迹。她猛踩油门，轮胎碾过满地玻璃渣，咯吱作响。

出租车冲出医院围墙缺口时，她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的瞳孔——虹膜边缘泛着金属光泽。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飞速倒退，转过第三个路口，苏晚看见清洁工举着拖把横穿马路。那人胸牌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袖口隐约露出耳后陈旧的疤痕。

"不要相信任何戴银色胸针的人。"

她急打方向盘，车轮在地面划出半圆。清洁工被甩到后视镜边缘时，苏晚看清了——胸牌背面刻着"R-07"，和诊室门牌号相同。

"他们怎么找到我的？"她咬紧牙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蓝色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腕，皮肤下传来轻微的电流声。

出租车撞进排水道时溅起半人高的污水。苏晚涉水前行，铁管壁上的血指印组成箭头，指向东南方，与诊室保温箱内壁的图案完全一致。

"1...3...0..."

暗红色的数字嵌在箭头末端。苏晚感觉胸腔震动随数字变化，像是某种程序正在启动。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浮现——她攥着蓝宝石胸针，手指关节泛白。

"你和别人不一样。"

污水漫过膝盖时，墙壁裂缝里闪过金属反光。苏晚伸手摸去，扯出个生锈的怀表。表面刻着"S.W"，秒针早已停摆，但指针方向正是"13"。

乌鸦叫声刺破寂静。苏晚抬头，看见铁轨走廊尽头的城南仓库。生锈的钢架像巨兽骨架刺向阴云密布的天空，某个瞬间，她听见机械运转的嗡鸣，和心跳频率完全相同。

仓库外墙布满爬山虎，苏晚贴着墙面移动。锁孔就在眼前，形状与X-13钥匙完美吻合。她将钥匙插入时，铁锈自动剥落，仿佛这把锁专为她准备。

"如果开门的是另一个我怎么办？"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体内的心跳程序突然加速。苏晚的手指悬在半空，冷汗顺着手腕滑进袖口。身后传来树叶晃动的声音，带着雪松香气的风掠过耳畔，那是陆清和常用的无菌室熏香。

铁门锁芯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哒声，与苏晚的心跳完全同步。她缓缓转头，夕阳将仓库外墙的裂缝投影成巨大的心脏形状。某个移动的阴影突然消失在转角，空气中残留着熟悉的雪松香。

钥匙已经转过四十五度，生锈的金属发出垂死的呻吟。苏晚的手指停在半空，汗水顺着掌纹流进锁孔。身后传来第二道脚步声，比刚才更轻，像是踩着落叶的猫。

"你还有四十七分钟。"

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晚猛地抬头，铁架缝隙间闪过灰色布料。不是陆清和，是那个在医院门口抽烟的灰夹克男人。他蹲在横梁上，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

钥匙突然变得滚烫。苏晚抽回手，看着锁孔边缘渗出暗红色液体。这不像是开门的钥匙，更像是某种活体器官——她想起诊室保温箱里那个蜷缩的胚胎，蓝紫色血管在透明液体中舒张收缩。

"你在等什么？"灰夹克的声音带着笑意，"氧气快用完了。"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能闻到自己血液里的铁锈味，混合着仓库深处飘来的机油气息。心跳频率开始紊乱，机械震动与人类心跳互相撕扯。钥匙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指纹又像电路板。

"林音还活着。"灰夹克突然说，"但你要再不进去，她就只剩半小时了。"

锁孔里的液体突然沸腾，溅在苏晚手背。疼痛沿着血管直冲心脏，蓝色血管纹路瞬间蔓延到手肘。她踉跄后退，撞开仓库侧门。灰尘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照在中央的巨型培养舱上。

舱体闪烁着微弱红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玻璃罩内隐约能看到人形轮廓，胸口别着一枚蓝宝石胸针。苏晚的脚步声惊醒了什么，培养舱底部的铭牌开始滚动显示：

X-14 生命体征：弱

氧气剩余：28%

启动倒计时：01:27:33

培养舱侧面突然弹出操作面板，红色按钮旁刻着小字："确认身份"。苏晚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按了下去。刺痛感从指尖炸开，血珠顺着导槽流入机器内部。

"欢迎回来，S.W。"机械女声在空旷的仓库回荡，"记忆恢复进度：63%"

苏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涌入。她看见自己站在实验室中央，面前十二个培养舱同时亮起。编号从X-1到X-12，每个舱体内都是她的脸。

"这是替代方案。"陆清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不是回忆，他就站在仓库门口。白大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胸前银质胸针闪着冷光。

苏晚后退半步，脚跟撞到培养舱。玻璃罩内的身影突然睁开眼，胸口的蓝宝石胸针射出一束蓝光，正中她锁骨处的凸起。

剧痛让她跪倒在地。胸腔里的机械装置开始高速运转，仿佛有无数齿轮在摩擦碰撞。她低头看见衬衫下摆渗出血迹，蓝宝石胸针正在皮肤下蠕动，像要挣脱出来。

"你每晚注射的不是稳定剂。"陆清和走近两步，白大褂下露出枪柄，"是唤醒程序。"

培养舱的倒计时突然加快，每秒减少百分之一的氧气。玻璃罩内的人形轮廓开始剧烈挣扎，蓝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反射。苏晚听见十二个不同的声音在脑海里尖叫，每个都带着她的音色。

"选择权在你。"陆清和举起枪，准星对准培养舱，"要么现在结束这一切，要么等她们全部醒来。"

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灰夹克从通风管道跃下，手里握着一把改装手枪。他落地时膝盖弯曲卸力，枪口直指陆清和："你该守着你的实验室，老同学。"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两人胸前的银质胸针同时亮起，映出对方脸上相同的疤痕——就在右耳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