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林叙白

宋昭祥的眼眶红得厉害，睫毛上甚至沾着点灰烟，慌乱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翻找纱布，却怎么也抓不住。

“你看……”林叙白的声音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抽走了一分力气，左臂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可他还是执拗地盯着宋昭祥，“我没骗你吧？我真是来帮你的……”

不是来复仇的，不是来看他笑话的。这句话堵在喉咙里，混着血腥味咽了下去。他看着宋昭祥终于摸到纱布，却笨手笨脚地掉在地上，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这个在工地上指挥若定的男人，此刻竟会为了他流露出这样的慌乱。

血还在淌，林叙白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宋昭祥发红的眼眶，像藏着片未干的海。

他没说的是，从别墅那晚起，复仇的念头就开始像被雨水泡软的土墙，一点点松动了。

篝火旁的夜晚，宋昭祥总爱翻出那张泛黄的惠民大厦设计图。图纸边缘都磨出了毛边，“承重结构”几个字被铅笔圈得发黑，他会对着某个节点发愣很久，指尖在纸面上来回摩挲，像在抚摸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有次林叙白起夜，撞见他对着图纸无声落泪，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比鬼岛上的怪物更让人心里发沉。

他还在宋昭祥的手机备忘录里，瞥见过半隐半现的转账记录。凌晨三点，信号时断时续的岛上，宋昭祥蹲在礁石上，对着屏幕上的账户名犹豫很久，最终按下确认键。备注栏里“赎罪金”三个字，被反复删除又重新输入，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发出去。那时海风吹得他头发乱舞，背影孤得像座荒岛。

鬼岛上的危机一次比一次凶。遇见会动的藤蔓时，宋昭祥把温佳珩推到他身后；穿过迷雾沼泽时，他走在最前面探路，手里的铁棍敲出“笃笃”的警示声；就连林叙白故意落在后面系鞋带，引来两只毛茸茸的怪物时，宋昭祥也是第一个回头，嘶吼着把他护在身后。

这些画面像拼图，一点点拼出宋昭祥的样子——不是新闻里那个冷漠的“凶手”，而是个被愧疚反复凌迟，却还在拼命想抓住点什么的人。林叙白左臂的伤口还在疼，可心里那点复仇的火苗，早就被这些无声的瞬间浇得只剩点火星了。

离开鬼岛后，林叙白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左臂的伤口缝了七针，线拆到第三根时，护士举着镊子笑：“你表哥可真有意思，刚还在走廊站着呢。”

林叙白抬眼看向门口，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消毒水味在飘。护士用棉球擦着他手臂上的针眼，继续说：“提着个水果篮，青提红柚摆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挑的。站了快半小时，见你睡得沉，就把篮子放护士站了，说等你醒了再告诉你。”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药液正一滴一滴往下坠。想起鬼岛上宋昭祥笨拙地给他包扎伤口的样子，那时这人的手抖得比输液管还厉害，绷带缠得像团乱麻。原来这个总把愧疚藏在沉默里的人，连探望都选在他睡着时，像怕惊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