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那份紧绷的戒备渐渐松了。
大姐见他从不去触碰石碑的方向,便不再刻意阻拦;二姐会在他研究古籍时,递上一碗温热的草药茶;最是小妹,性子本就活泼好动,早已被他口中“外面的世界”勾了心。
她总缠着他讲京城的琉璃塔、江南的乌篷船,听得眼睛发亮,连每日守禁的时辰都要多问几句才肯离开。
“这些故事记不住怎么办?”小妹托着腮帮,语气里满是遗憾。
季遇谦笑着从行囊深处摸出个巴掌大的黑匣子,匣子上嵌着块小小的玻璃片,边缘还露着细密的齿轮。
“这是我偶然得到的奇物,叫针孔摄像头,”他轻轻按动侧面的按钮,玻璃片闪过一丝微光,“它能把看到的景象都记下来,就像把时光装在匣子里。等我走了,你们想看看自己的样子,或是岛上的雾、海里的浪,都能从这里找见。”
小妹新奇地凑过去,看着那神秘的玻璃片,完全没注意到季遇谦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
他举起摄像头,镜头先对着缭绕的白雾,又缓缓转向正在整理草药的大姐、坐在石凳上哼唱歌谣的二姐,最后定格在小妹笑盈盈的脸上。
“这样,镇魂岛的一切,就永远不会被忘了。”他轻声说,语气温柔得像在承诺。
变故发生在一个月圆之夜。那晚的月亮格外圆,银辉像融化的铅水般泼在岛上,连终年不散的白雾都被染成了冷白色。
按照族规,每逢这样的月夜,三姐妹要在祭坛举行最盛大的祭祀——大姐需以精血画引魂阵,二姐要唱足九九八十一句安魂谣,小妹则需将“禁”字碑的封印催动至最强,以此稳固魂镜在月满时的躁动。
她们身着族中传承的银色祭服,围着石碑跳起古老的仪式舞,长发随动作扬起,衣袂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谁也没注意到,石屋的阴影里,季遇谦正盯着祭坛的方向。
他褪去了平日温和的伪装,眼神里翻涌着贪婪与阴狠,指尖捏着的黑狗血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将长衫下摆浸出点点污痕。
祭祀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三姐妹的精力全集中在石碑与魂镜的呼应上,祭坛周围的守护屏障因仪式的能量流动而变得薄弱。
季遇谦像只蛰伏的毒蛇,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滑到祭坛边缘。
他根本不是什么游历的学者,而是隐于市井的邪术师,多年前偶然从一本残破的古籍里窥见魂镜的秘密——那面能吞噬邪魂的镜子,实则是天地间最霸道的炼魂器,若能以秘法掌控,便能吸尽万物精魂为己用,换来不死不灭的身躯。
他看着石碑上“死”“寂”“禁”三个篆字在月光下流转的微光,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
三姐妹纯净的灵魂之力滋养了魂镜百年,如今正是它力量最盛、也最易被夺取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中的血囊砸向石碑,同时口中念起晦涩的咒文。
黑狗血溅在碑体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原本流转的微光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污染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