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离京那日,暴雨倾盆。
我赤脚站在宫门城楼上,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雨幕里。雨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龙袍下摆早已湿透。
"陛下......"李总管撑着伞追来,"龙体要紧啊!"
我死死攥着城墙砖石,指甲崩裂出血都浑然不觉:"他连头都没回......"
(明明从前出征,他都会在城门下驻马回望的。)
暗卫甲突然现身:"陛下,查到了!那女子是北狄派来的细作!太傅他——"
"闭嘴!"我厉声打断,"朕不想听!"
(若真是细作,谢沉怎会不知?他分明是......心甘情愿。)
谢沉离京第七日,朝堂彻底乱了套。
"陛下!江南八百里加急——太傅染疫!"
"北狄大军压境,声称要替他们的公主讨公道!"
"河西军哗变,要求朝廷交出克扣军饷的贪官!"
我麻木地坐在龙椅上,听着一个个噩耗。
(原来没了他......朕真的什么都做不好。)
老丞相颤巍巍出列:"老臣恳请陛下,速召太傅回京......"
"不准。"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既派他去,生死由命。"
满朝死寂。
(疼吗谢沉?朕比你疼千倍。)
当夜,我独自在御书房写了两道诏书。
**第一道**:若太傅病故,追封忠勇亲王,以帝王礼下葬。
**第二道**:朕之退位诏书,传位于宗室子。
写至"朕德行有亏,不堪为君"时,一滴泪晕开了朱砂。
窗外突然传来异响。
"谁?!"
白衣女子阿沅翻窗而入,肩上还带着伤:"陛下!太傅是冤枉的!"
我冷笑拔剑:"你还有脸来?"
她扑通跪下,递上一封血书:"民女实为太傅安插在北狄的暗桩!此番假意接近,是为查探——"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她后心!
阿沅倒在血泊里,死死攥着我的手:"北狄王......与宁王余党......勾结......咳咳......那封密报是......陷阱......"
她的血染红了我的袖口:"太傅早知......陛下会误会......他故意......让您恨他......"
我浑身发抖:"为什么......"
"因为......"她瞳孔开始涣散,"只有您狠下心......他才能......替您去死......"
殿外传来禁军的惨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造反。)
我擦干泪,缓缓起身。
原来那日城楼上,他不是不愿回头——
是不敢回头。
怕多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阿沅的血书在烛火下显出隐藏字迹:
**"北狄与宁王密谋,借陛下之手支走太傅,今夜子时......宫变。"**
窗外更鼓敲响——亥时三刻。
(谢沉,这次换朕来护着你的一切。)
阿沅的尸体还躺在御书房的地上,血已经浸透了波斯进贡的地毯。我蹲在她旁边,戳了戳她的脸:"喂,别装了,朕知道你没死。"
阿沅:"......"
(一动不动。)
我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醒醒,给你糖吃。"
阿沅的眼皮抖了抖。
我继续诱惑:"西域进贡的玫瑰蜜糖,最后一颗了。"
阿沅猛地睁开眼,一把抢过糖塞进嘴里:"咳咳......陛下怎么......"
"怎么发现的?"我翻了个白眼,"你中箭倒下的姿势太做作了,朕上次装死都比你这演技强。"
阿沅:"......"
(好歹尊重一下将死之人啊!)
我拍拍她的肩:"行了,别演了,说说怎么回事。"
阿沅捂着胸口坐起来,从衣襟里掏出一块铁板:"太傅给的护心镜......"
我:"......"
(好家伙,搁这儿演朕呢?!)
阿沅三两口嚼完糖,压低声音:"北狄王和宁王余党勾结,想借陛下之手支走太傅,今夜子时发动宫变。"
我皱眉:"他们怎么确定朕会中计?"
阿沅眼神飘忽:"因为......太傅说......陛下醋劲儿大......肯定会信......"
我:"???"
(谢沉你完了!等这事过去朕一定要打烂你的屁股!)
阿沅赶紧补充:"但太傅是故意的!他早就安排好了,就等叛军自投罗网!"
我眯起眼睛:"那他人在哪?"
阿沅缩了缩脖子:"江、江南......"
"放屁!"我一把揪住她衣领,"谢沉要是真在江南,现在就该急得吐血了!"
(朕还不了解他?)
一刻钟后,我和阿沅蹲在御膳房的灶台后面密谋。
"所以现在叛军以为朕中计了,太傅也以为朕中计了?"
阿沅点头:"对,太傅其实就藏在——"
我捂住她的嘴:"别说!隔墙有耳!"
(主要是朕想给谢沉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