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安静地听着,捧着温热的豆浆杯,嘴角噙着笑。窗外的麻雀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只有他清越的哼唱声,在带着露水的空气里轻轻回荡。
一曲哼完,短暂的静默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贺峻霖忽然伸出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碰了碰林栀搁在窗沿上的手背,很快又缩了回去,仿佛被那微凉的皮肤灼了一下。
“林栀子,”他声音里的飞扬跋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笨拙的郑重,每一个字都像在舌尖上仔细掂量过,“等……等巷口那棵老栀子树开花的时候,我保证……”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许下一个无比重要的誓言,“你肯定就能看见了!到时候,我第一个带你去……去江边看灯!真的!”
初夏的风温柔地卷起林栀额前细软的碎发。她微微侧着头,安静地“望”着贺峻霖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双被浓密睫毛覆盖的大眼睛空洞地映着窗外的天光,像蒙尘的琉璃珠子。贺峻霖的承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湖里漾开一圈微澜,随即又被更深的沉寂吞没。
“嗯。”她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勾出一个温顺却没什么实质内容的弧度。那笑意如同水面的浮光,浅浅一层,根本落不进眼底的黑暗里去。她摸索着将喝空的搪瓷杯递还过去,指尖触到他同样带着汗意的手指,一碰即分,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克制。
贺峻霖接过杯子,指关节捏得有些发白。他看着她脸上那层薄纱似的笑,心里像被什么钝器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他总是这样,像只不知疲倦的雀鸟,试图用自己全部的热情和声音填满她的寂静。可她的寂静是那样深,深得让他所有的喧嚣都显得渺小而无措。
“林栀子……”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委屈,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阿霖,”林栀却打断了他,声音依旧是柔和的,像春水拂过河床,“你再不走,上学真要迟到了。巷子口李大爷的报时收音机,刚才响了第三遍《东方红》。”
贺峻霖一哽,所有翻腾的话语都被堵了回去。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汗湿的短发,泄气般地“嗯”了一声,赌气似的重重蹬了一下她家的墙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转身,带着一股风跑走了。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拖出长长的、不甘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