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扶着窗框,一直听着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与早市模糊的喧嚣融为一体,才慢慢收回手,摸索着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窗。
光线被隔绝在外,小小的房间里沉入一种熟悉的、带着尘埃气味的昏暗。她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蜷起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失明三年。起初是视野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灰白絮状物,像肮脏的棉絮,顽固地遮挡着视线。父母带着她跑遍了城里的大小医院,中药西药试了一箩筐,那些絮状物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厚,最终彻底吞噬了所有的光与形。世界在她眼前,像一幅被水浸透又揉皱的画,色彩和线条都糊成一团,然后归于永夜。
医生们摇着头,用着各种她听不懂的专业词汇,最后的结论总是带着冰冷的无能为力。父母脸上的愁容一天比一天深重,叹息声像沉重的铅块,坠得小小的家里透不过气。
只有贺峻霖,那个从小和她一起在泥地里滚大的邻家男孩,似乎从未接受过这个“注定”的结局。他固执地相信着某种近乎天真的可能,就像他固执地相信着巷口那棵从未开过花的栀子树,终有一天会绽放出满树芬芳。
“等栀子花开的时候,你肯定就能看见了!”
这句话,成了他每次来看她时,必定重复的魔咒。起初是带着盲目的笃信,后来,随着时间无声流走,随着她眼底的黑暗如同墨汁般凝固不化,他语气里的那点笃信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取代——像是一种不肯放弃的倔强,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勇,又或者,只是少年人面对残酷现实时,一种笨拙的、不肯认输的安慰。
林栀伸出手,指尖在眼前虚无的黑暗中徒劳地划动了几下。什么也抓不住。只有一片冰凉的空寂。
她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如同命运的鼓点,敲打在永夜的尽头。
林栀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