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噼啪”爆响一声。
“哦。”许久,林栀才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很轻,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把那只搪瓷杯轻轻放回桌上,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平静的反应显然刺痛了贺峻霖。他猛地往前一步,急切地抓住林栀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带着汗意,微微颤抖着,与林栀冰凉的手指形成刺眼的对比。
“林栀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误解的焦灼,“我不是要丢下你!我……我就是去试试!万一……万一我能成了呢?我就能赚很多钱!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你的眼睛……一定能有办法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林栀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的承诺,他那份沉甸甸的、带着少年孤勇的责任感,此刻却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是他需要背负的包袱。
林栀用力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滚烫的掌心抽了回来。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阿霖,”她抬起头,空洞的“视线”穿过他,投向更远的、只有她知道的黑暗深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管我。”她顿了顿,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嘴角却只牵动了一下,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空白,“我习惯了。”
贺峻霖的手僵在半空,指间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触感。他看着林栀脸上那片死水般的平静,看着她空洞的、映不出任何倒影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猛地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棉花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猛地转身,脚步踉跄地冲出了屋子,带起的风卷动了门帘,发出哗啦一声响。
那扇单薄的木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屋内炭火的微光和那个安静得如同人偶的女孩。
贺峻霖离开后的那个冬天,格外漫长而寒冷。巷子里的积雪化了又积,积了又化,青石板路总是湿漉漉、冷冰冰的。林栀的世界变得更加狭窄,也更加安静。窗台下,再也没有那个踩着砂石奔跑而来的脚步声,再也没有那带着少年热气的、喋喋不休的分享。清晨的豆浆香气,似乎也随着贺家的忙碌和离愁别绪,变得稀薄了。
只有那台摆在父母卧室床头柜上的老式收音机,成了连接外部世界唯一的细线。林栀常常在午后,搬个小凳子坐在卧室门口,静静地听着。电流的滋滋声里,流淌着新闻,评书,还有偶尔插播的一些流行歌曲。她听得格外仔细,在那些或深情或激昂的陌生嗓音里,试图捕捉一丝熟悉的、属于贺峻霖的音色。
但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