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没等林栀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压着嗓子轻轻地哼唱起来。旋律有些青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底色，却又奇异地揉进了一丝陌生的、属于成人世界的疲惫和倔强。歌词断断续续，像是在倾诉着离家的思念，对未来的迷茫，还有……一种在陌生环境里拼命向上攀爬的孤勇。

他唱得很专注，微微闭着眼，沉浸在只有他和她能共享的这方小小黑暗里。夜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林栀靠在冰冷的窗框上，安静地“看”着他。她看不见他疲惫却发亮的眼睛，看不见他额角的汗水，看不见他因用力歌唱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但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风尘仆仆的气息，能听到他声音里那份毫不掩饰的、只想与她分享的急切和真诚。

一曲终了，小小的院落重归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贺峻霖睁开眼，目光灼灼地落在林栀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样？”

林栀沉默了片刻。夜风吹得她脸颊冰凉，心口却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涌动，冲淡了漫长寒冬积下的孤寂。她摸索着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迟疑地探寻着，最终轻轻触碰到他搁在窗台上的手背。

她的手很凉，他的皮肤却带着奔跑后的温热。

“……好听。”她轻声说，嘴角终于弯起一个真切的笑意，虽然那笑容在浓重的夜色里无人看见，“阿霖唱得，一直都好听。”

贺峻霖的手指猛地一颤，随即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和某种决绝的力量。

“林栀子，”他吸了一口气，冬夜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他盯着她空洞却温顺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在对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起誓，“你等着。一定等着！等我……等我站到最大的舞台上！等我赚很多很多钱！把你的眼睛治好！到时候……”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被一种更加炽热的信念点燃。

“等巷口那棵栀子树开花的时候，你一定能看见我！我保证！”

他的誓言，在寂静的冬夜里回荡，带着少年人滚烫的孤勇，撞在林栀的心壁上，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