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栀惊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看着门口那个刚刚还在舞台上光芒万丈、此刻却带着一身压迫感逼近的人影，巨大的陌生感和一种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慌忙摘下脸上的墨镜，试图看得更清楚些，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贺峻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她。他一步一步走进来，反手“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将门反锁。那清脆的落锁声，在骤然死寂下来的空间里，如同惊雷炸响。

他逼近的脚步没有停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略性。林栀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汗水味、舞台发胶的甜腻气息，还有一丝……浓烈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压迫感。这气息与她记忆中那个带着青草阳光味道的少年，截然不同。

“你……”林栀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她本能地想后退，身后却已是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贺峻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灼人热气。他微微低下头，那双在舞台上睥睨众生、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攫住她的视线。那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中心，翻涌着痛苦、难以置信、愤怒，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彻底背叛的茫然。

他抬起手。那只在舞台上掌控话筒、引发无数尖叫的手，此刻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伸向林栀的脸颊。

林栀吓得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预想中的触碰或质问并没有落下。

只有微凉的指尖，带着舞台汗水的微咸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触碰到了她颤抖的眼睑下方——那里，手术留下的细微痕迹几乎已经看不见，只有皮肤新生的柔嫩触感。

那触碰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却像带着电流，瞬间击穿了林栀紧绷的神经。她猛地睁开眼，撞进贺峻霖近在咫尺的眸子里。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庞。而更深的底色，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破碎的执着。他薄薄的、涂着艳丽舞台口红的嘴唇微微开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气息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沙哑：

“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停留在她温热的皮肤上，感受着她睫毛剧烈的颤抖，如同受惊蝶翼。

“你看得见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控诉，每一个音节都像浸透了苦涩的海水，

“……却认不出我了？”

门锁落下的“咔哒”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在林栀的心湖上，激起一片死寂的涟漪。空气瞬间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之间咫尺距离里，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在无声地碰撞、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