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障排除完毕,测试曲线恢复正常。我把耳递还给他。他接过去,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指套边缘,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搞定!林博士您真是我的救星!”他笑容灿烂,小心地把耳返收好,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目光扫过我工作台上摊开的复杂电路图,“您还在忙那个…什么隧穿效应吗?听起来就好深奥。”
“量子隧穿模拟板。”我纠正道,视线回到示波器屏幕上跳动的波形。
“对对对!”他点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呃…虽然我可能帮倒忙。”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
“暂时不需要。”我切断了他的期待。
“哦,好。”他摸摸鼻子,也不见尴尬,“那您忙,不打扰了!林博士再见!”他挥挥手,像一阵轻快的风,离开了实验室门口。
几天后,他又来了。这次的理由是:“林博士,后台监控系统好像把我练习室的温度识别成桑拿房了!空调自己开到16度,冻死我了!这算不算BUG?”
我调出日志,发现是红外传感器被旁边排练用的强效追光灯干扰了。“环境光抑制算法需要微调。”我快速修改了几个参数。
“哇,这就好了?太神速了!”他站在我身后,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和参数变化,发出惊叹。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一点点汗味,在仪器散发的微弱臭氧味中,显得有些突兀。
类似的情景隔三差五地上演。智能手环数据同步异常、定制平板触控偶尔失灵、甚至是他休息室的智能咖啡机抽风……总能被他精准地“发现”并作为敲门砖。
起初,他的经纪人陈姐偶尔会跟在他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影子。她总是站在几步之外,双手抱臂,目光锐利地在我和丁程鑫之间扫视,脸上是职业化的微笑,但眼底深处是毫不放松的警惕和评估。她会在丁程鑫待得稍久时,恰到好处地提醒:“程鑫,该去排练了”或者“程鑫,造型师在等了”。
但丁程鑫似乎总能找到缝隙。陈姐不可能24小时贴身盯着。于是,在那些没有通告的深夜,或者团队其他人已经离开的傍晚,实验室的门被轻轻叩响的频率更高了。他有时会带一小盒包装精致的点心,说是品牌方送的;有时会抱着一摞新买的、封面花哨的书,说是想了解点科技知识(虽然那些书大多是科普漫画);更多的时候,他就是空着手来,倚在门口,或者拖过一把转椅坐在我工作台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问一些关于设备的问题,然后话题会不着痕迹地滑开。
他会说起排练时的趣事,某个舞蹈动作怎么也做不好;会说某个综艺节目里遇到的奇葩游戏;会抱怨食堂的菜太油;会小心翼翼地、带着点笨拙的真诚,询问我回国工作适不适应,实验室的椅子坐着腰会不会酸。
他的存在感很强,像一颗持续散发着稳定光热的小恒星。即使我不怎么回应,只是专注于眼前的电路板或代码,他也能自得其乐地说上半天,或者就安静地待着,翻翻他带来的书(虽然我怀疑他根本没看进去几页),偶尔偷偷看我工作的样子。
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金属、精密的电路、跳动的数据流,似乎因为他的存在,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温度。那温度不灼热,却固执地、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试图融化这方寸之地里我习惯了的、坚硬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