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暑气蒸腾,空气仿佛凝固的胶质,黏糊糊地糊在皮肤上。教室里老旧吊扇的嗡嗡声,像一群疲惫的工蜂,徒劳地搅动着沉闷。空气里浮动着汗水的咸腥、劣质修正液的刺鼻气味,还有某种属于青春期的、焦灼不安的躁动。
马嘉祺摊开物理练习册,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却迟迟落不下去。他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越过堆叠的书山,悄悄投向教室前排靠窗的位置。
江姜就坐在那里。
她微微低着头,脖颈弯出一道清冷又专注的弧线,几缕碎发被窗缝里溜进来的微风吹拂,轻轻扫过白皙的侧脸。她的肩膀很薄,校服衬衫洗得有些发白,却始终挺得笔直,像一株风雪里也不肯折腰的翠竹。她握着笔,在摊开的厚厚习题集上快速演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规律而利落的沙沙声,仿佛周围的一切嘈杂——后排男生压低嗓门的嬉笑、谁不小心碰掉书本的闷响、还有窗外聒噪的蝉鸣——都被这专注的沙沙声隔绝开来。
阳光穿过窗玻璃,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出小片柔和的阴影。她的表情平静,甚至有些疏离,嘴唇习惯性地微微抿着,像含着一枚冰冷的玉。可马嘉祺就是觉得,那专注的侧影有种奇异的、能让人心尖也跟着安静下来的力量。
他看得有些出神,笔尖无意识地在空白的草稿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
“喂,马嘉祺!”旁边的同桌刘耀文用胳膊肘猛地撞了他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促狭的笑意,“又看江大学神呢?眼珠子都快掉人家练习本上了!物理题还做不做了?老班下午要检查的!”
马嘉祺猛地回过神,心脏像被攥了一下,骤然加速跳动,脸颊瞬间滚烫,几乎能感觉到血液涌上来的热度。他慌乱地收回目光,掩饰般地用笔尖狠狠戳着草稿纸上那团墨迹,声音干涩:“胡…胡说什么!我在想这道题,磁场叠加有点绕……”
刘耀文嘿嘿坏笑两声,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没再继续戳破,只是挤眉弄眼地转回去对付自己的习题了。
马嘉祺强迫自己盯着眼前的物理题。带电粒子在复合场中的运动轨迹……受力分析……左手定则……公式和符号在眼前扭动、模糊,最终又顽固地拼凑出那个清冷的侧影。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注意力拉回课本。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宣布:“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下课!”
教室里瞬间如同解冻的沸水,桌椅板凳的碰撞声、书本合上的噼啪声、学生们解脱般的喧哗声轰然炸响。马嘉祺下意识地又朝前排望去。
江姜已经合上了那本厚厚的习题集,动作利落。她站起身,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立刻投入喧闹的闲谈,只是安静地整理好桌面,把文具一丝不苟地收进笔袋,然后拿起水杯,步履平稳地朝教室门口走去。她目不斜视,似乎周遭的一切热闹都与她无关,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