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间,经纪人王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早已看透的通透:“嘉祺,展览开幕的流程和嘉宾名单发你邮箱了。流程里有个环节,需要你和一位特邀嘉宾共同为象征‘青年对话’的装置揭幕。嘉宾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了然的笑,“……外交部欧洲司的江姜参赞。基金会那边点名希望她能出席,正好契合主题。”
电话这头是长久的沉默。马嘉祺握着手机,指关节微微发白,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搏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巨大的、失重的狂喜瞬间攫住了他,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虹似乎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他那点剧烈翻腾的心思,语气严肃了几分:“嘉祺,这是正经工作场合,规格很高,来的都是文化界、外交界的头面人物。你给我把舞台上的偶像包袱收一收,把你那些……嗯,小心思,也收一收!务必!务必!拿出最专业、最得体的状态!别给我,也别给人家江参赞丢人!听见没?”
“听见了,王姐。”马嘉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努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让声线听起来尽量平稳,“我会认真准备的,您放心。”挂断电话,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在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个被上紧了发条的玩偶。喜悦像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烧得他脸颊发烫,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又被他强行压下。他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几乎是虔诚地点开那份流程和嘉宾名单,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个名字——江姜。
开幕当天的下午,巨大的旧厂房艺术空间被彻底激活。挑高近十米的穹顶下,裸露的粗粝混凝土墙面与光滑如镜的现代展墙形成强烈反差。精心布置的射灯将一件件或前卫、或深沉的艺术作品打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新印刷品和高级香氛混合的气息。衣冠楚楚的嘉宾们低声交谈,步履从容,营造出一种精英云集特有的、略带疏离感的氛围。
马嘉祺站在后台通往主展厅的通道口,身上穿着王虹亲自把关、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领口系着温莎结,一丝不苟。造型师刚为他打理过的头发蓬松有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深呼吸,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头不安分的野兽,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越过攒动的人头,在展厅入口处梭巡。
没有她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开幕流程即将开始。负责对接的基金会工作人员已经第三次向他投来催促的眼神。马嘉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冰凉。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关于“她会不会不来”的阴暗猜测,开始不受控制地滋生、蔓延。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走向主舞台时——
展厅入口处,人群似乎自发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江姜走了进来。
她没有穿晚宴上那种隆重的礼服,也没有穿刻板的职业套装。一件剪裁极其精良、质地挺括的浅烟灰色双排扣风衣,长度及膝,敞开着,露出里面简约的黑色高领羊绒衫和同色系的九分西裤。风衣的利落线条完美地勾勒出她清瘦挺拔的身姿,走路带风,步履沉稳而迅捷。乌黑的发丝依旧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未施粉黛,只薄薄涂了一层润泽的唇膏,越发显得气质清冷,眼神沉静而锐利,带着一种久居高位、惯于掌控全局的从容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