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连打了几个错别字才终于发送成功。巨大的喜悦过后，紧随而至的是一种近乎恐慌的紧张。为什么？她为什么突然主动约他？是感谢上次看展？还是……别的？无数个猜测在脑海里翻腾，搅得他坐立难安。

他立刻拨通了王虹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王姐！帮我查！不，帮我订！东四‘梧桐里’！今晚八点！无论用什么办法！钱不是问题！” 电话那头的王虹显然被他的激动震住了，沉默了几秒才带着几分无奈和了然：“行……行吧！你这小子……等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马嘉祺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煎熬。他推掉了原本的消遣计划，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像第一次登台的新人，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表情、语气，把衣帽间翻了个底朝天，试图找出最能显得稳重又不失真诚的搭配。深灰色羊绒衫，同色系的休闲西裤，外面套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羊毛大衣——既不会过于正式显得拘谨，又足够得体。他甚至在出门前，对着玄关镜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压下那过于急促的心跳。

梧桐里藏身于东四一条幽静的胡同深处。没有张扬的招牌，只有两扇厚重的、包着古铜色金属边的乌木大门，门楣上悬着一盏光线柔和的仿古宫灯。马嘉祺在服务生无声的引导下穿过庭院，青石板路两侧是精心修剪的翠竹，假山流水淙淙，隔绝了胡同外的一切喧嚣。他被引入一间名为“静观”的包厢。

推开门，暖黄色的灯光如水般流淌。房间不大，陈设极简，一张深色实木方桌，两把线条流畅的明式圈椅，墙上只挂着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一种食物温润的香气。

江姜已经到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侧对着门口。身上是一件质感极佳的浅米色高领羊绒衫，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颈侧，卸下了工作时那种凛然的气场，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沉静而略带倦意的氛围里。她面前放着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半边侧脸。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来。

目光相接的瞬间，马嘉祺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却少了些平日的锐利，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疲惫，眼底似乎还有一丝未散尽的、淡淡的红痕，像是哭过，又像是长久紧绷后的痕迹。

“来了。”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

“嗯。”马嘉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走过去坐下。服务生悄无声息地进来，询问了忌口后便退出去安排菜品。包厢里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精致的凉菜很快呈上。冰镇过的醉蟹钳，晶莹剔透；切得薄如蝉翼的酱香牛腱；还有一小碟碧绿欲滴的凉拌马兰头。色香味俱佳，却丝毫无法缓解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凝滞。

马嘉祺拿起筷子，指尖微微发凉。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话题切入点：“这家店的醉蟹钳很出名，蟹肉很甜……”